三儿公公,就是黄叁,御前大总管黄安的义子。
没想到两个月前的结交,这么快就为她带来了方便,虽然只是这一点小事。
尤其自己不过一小小女史,还被发配到女史边缘去了,黄叁却还能记着她,就冲着这份为人处事之周全,刘辰星觉得黄叁以后前程不会比黄安差多少。
刘辰星心有所感,但这领路小太监毕竟第一次见,就当是她以前尔虞我诈的宫廷剧看多了,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对领路的小太监这一番话不应白,直颔首微笑的洗耳恭听。
这时,杂役太监给史官们一一摆好了案桌,开始盖上食盒,鱼惯退出。
在宫中当差的人,多少有些察言观色的本事,领路小太监看见刘辰星只笑而不语也不以为意,他就跟着低头保持缄默,等杂役太监从跟前走开,才继续道:“刘女史应该知道,本朝史官多是兼任,史馆里的官员一般分为三类,监修国史、一般史官和其他勤杂人员。”
“监修国史,乃修撰国史的总负责人,现有中书令崔公、门下省周侍中、尚书省陈仆射任监修国史。”
本朝施行三省六部制,这三位就是三省的长官,若将三品以上都视为宰相,那他们就是宰相之首。
所以史馆在本朝能不是又清又贵么?
有宰相们兼职坐镇史馆啊!
当然也因此,这就成了世人们最想来的地方了,被大佬中的大佬看中,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刘辰星感慨了一下,就听领路太监继续说下去了。
“一般史官,有史馆修撰和直史馆,他们是史馆修撰人员的主体,职责主要为修撰国史、实录。其中任史馆修撰的有中书舍人魏坚,司农少卿徐知则,户部郎中苏岩为史馆修撰。直史馆是相较史馆修撰地位较低的一级官吏,被调来史馆之前多是六七品以下,现在公堂里的诸位史官就是直史馆。”
刘辰星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这一点她知道。
公堂里现在这几位史馆,都是清一色的青色低品阶官服,不过虽是位卑但都有才,不然也进入不到史馆。
领路太监又说:“史馆除了有修撰和直史专司修史以外,史馆内最多的还是一些勤杂人员,为史书修撰辅佐工作,其中楷书手二十五人,典书四人,亭长二人,掌固六人,装潢直一人,熟纸匠六人。”
史馆修史的史官都是兼职,这些勤杂人员才是史馆的常驻人员。
可惜他们都是流外官,也就是在各衙门的具体办事人员,没有品级的吏员。
现在朝食的时候,史官们能在史馆公堂堂而皇之地用朝食,这些吏员多半只能在一旁的小院子另舍食堂了。
刘辰星念头闪过,领路太监也正好说道:“他们除了十日一休的休沐日,平时都在史馆。虽只是不入流的小吏,但也有公堂和食堂,就在右侧的跨院。”
说到这里,领路太监话一顿,向院子入口看了一眼,只见又有杂役太监抬了食盒鱼贯而来。
看见刘辰星顺着自己的目光看了过去,领路太监方收回目光,继续低着头,用二人可闻的声音道:“能选入史馆的史官,不论在朝官职高低,都乃当世公认的有才之人,刘女史虽乃殿试第一名出仕,但是史馆非同一般衙署,史官们许是不好与之交往。”
“不过刘女史也不用担心,你并非作为史官来到史馆,不会接触修撰国史、实录事宜,也就不会与史官们有多少接触。”
“在史馆期间,刘女史在职务上接触最多的还是这些不入流的小吏,身份使然,他们自会敬重刘女史。另外,这些小吏中,与刘女史职务相关的当是楷书手和典书。”
楷书手,顾名思义就是担任史馆抄写工作之小吏。
典书,则为负责史馆各类书籍管理工作的小吏。
提到此二类吏员,刘辰星心中有数。
领路太监却道:“抄书繁琐,兼之不一定会被用,且所抄内容也不重要,刘女史若是嫌繁琐,交于楷书手来誊抄也是可以的,至于不合理的直接驳回就是。”
原以为是让她打好交道,结果是教她如何对付这些人。
刘辰星听着,依旧不表态。
“至于典书,有阻拦说这些孤本是密文,或是相较重要的话,刘女史可听听就罢了,只需要记住除了圣人的起居注不能翻阅,还有主司近十年提交的文档资料避讳一下,当然类似的刘女史可比照斟酌,其余无甚不可翻阅。”
领路小太监的言下之意,刘辰星听出来了。
从楷书手到典书,二者都是史馆的长期官员,这些老人待久了,资格就老了,难免倚老卖老,就像初入职场,运气不好就会遇上一两个欺压新人的情况。
刘辰星微微垂眸,依旧不予表态,只在心里有了一定准备。
见状,领路小太监飞快地看了一眼公堂,见诸位史官进食将毕,他忙说道:“三儿公公说,刘女史乃殿试第一名,是青史留名的人物,定不会像其他女史在史馆两三月后就离开。还请刘女史稍安勿躁,三儿公公期待和刘女史一起御前当差,一起青史留名。”
再次说到“青史留名”,领路太监语气一重,显然意味深长。
这“青史留名”四字,正是两月前和黄叁交好之言,除他二人知道,不会有第三人。
刘辰星垂下的睫毛微动,随之抬眸,终于与领路的小太监对视,微微一笑,轻声道:“代我道谢。”做不到领路太监的本事,说了这么多话,却几乎看不见嘴皮子动,那么她只有少说话。
领路小太监一听,就知道刘辰星是相信他了,他这也回头好给三儿公公回复,不过三儿公公真是非常人,道是他说了我“青史留名”,刘女史才会相信他,现在果然如此。
“喏。”
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领路小太监看向公堂,诸位史官多数已用完朝食,相继站了起来,他不再耽搁,从廊下的一边走到中间,就是叉手一礼:“诸位史官,这位乃吏部派遣到史馆的刘女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