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镜所在的刑大办事效率极高,前后几人统共一个小时出点头,许蕴将庄令与江曦他们送到大院门口:“你们的号码都留下了,如果有新进展到时候有需要可能还要你们配合一下。”
“应该的。”
庄令自始至终的平静令许蕴暗自纳闷,林镜的这个朋友总让他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年纪实际上差不多可方才短短一刹的对视竟他生出种莫名的畏惧感。就连他身边那个叫江曦的姑娘,面对具尸体面不改色,仿佛习以为常一样。
林哥身边的人果然都不一般啊,许蕴感慨着向江曦他们挥手告别。
“人不错。”庄令没有回头淡淡来了句。
“是不错,”林镜哈哈大笑,“身正气明,老人家说三火正的那种就专门指他了,”抬手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成木的尸体应该差不多也运到殡仪馆去了。这个点刚好交班,晚班的老陈承过我一个情,带你们混进去应该不是问题。”
“混进去,”阿宁呵呵冷笑,“你就是三火不正的那类人了阿喵!”
林镜露出个斯文败类的笑容:“彼此彼此,当年的宁大人也不逊色于我。”
江曦的心思始终徘徊在成木这个名字上,多年前那个闷热的雨夜好似卷土重来,不安的惊惧充斥在她的脑海里,让她忽然有种作呕的感觉。她的沉默其他人都感受到了,在抵达殡仪馆门口的时候林镜先行下车指了指江曦对庄令道:“你好好开导开导她。”
江曦茫然地抬头:“开导什么?”
本想离去的林镜搭着车门叹了口气:“算了,让庄令这闷葫芦半天也和你蹦不出一个屁来。我直白和你说吧,你现在情绪很不好,几乎被负面情绪给包围了。而这些消极、恐惧、抑郁的情绪恰好是那些厉鬼阴魂所喜欢的东西,”一直坚持自己是唯物主义者的林镜在提到这些东西时神态微微不自然,“这儿是殡仪馆,十步一个鬼,三步一条魂。对你来说和修罗场一样,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拖入无边的黑暗里。黑暗知道么,”他夸张地比划了下,“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可能是黄泉路,也可能是更糟糕的地方。总之,万一你误入歧途,连庄令他,也没有办法救你。”
江曦被他说得面色煞白,犹犹豫豫地看了看庄令:“要不,我还是别去了……”
“也好……”她的心神不宁庄令看在眼中,就如林镜所说一般他不知该用什么言语去安慰她。
“哟,这就被吓倒了啊。”林镜嗤笑了声,不屑地摇摇头,“你不去,指望庄令这个‘瞎子’么?他是可以用别的办法问灵,但这里阴魂缭绕,谁知道会引来什么东西,这殡仪馆里可还有别的活人啊。”
江曦被他嘲讽得面红耳赤,她是怯懦了,她看到尸体不害怕么,其实怕极了。活着的生命对死亡有着本能的恐惧,那种阴霾、寂冷没有生息的感觉逼迫着她的神经,好似种溺水的窒息感。
她看了眼庄令,下定决心:“我去。”
庄令没有强求她,也没有拒绝她,只是点了点头:“别怕,有我。”
这一句话突然就让江曦热了眼眶,她仓促地别开眼,也许是曾经的回忆让她变得多愁善感。她发现自己对庄令的这份喜欢,可能要比想象得要深。
“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林镜随手锁了车门,看着庄令和江曦,“姨妈一定很欣慰你终于变成个有血有肉的人了。”他似想到了什么呃了下,“也,不一定……”
这是江曦第二次听到林镜提起他与庄令的家人,她忽然醒悟过来原来庄令也是有父母亲戚的。不怪她如此惊讶,只因为与庄令在一起时从没有见过他和家人有过联系,独来独往从来只有他一人。
“小江曦不必这么惊讶,”林镜冲她一笑,“你们的婚事不就是你们双方家人定下来的吗?”
也是哦……江曦感到自己的想法真是够蠢的了,尴尬地笑了笑。
晚间的殡仪馆空旷得好似无边无际,场馆前大片的白石砖地上滚过一卷卷黑灰,都是逝者家属烧给亡灵的遗物残骸,江曦忙不迭地避开这些灰烬,生怕沾染一丝阴灵的眷恋。可能是脖子间挂着的吊坠起到了作用,到现在为止她并没有看到什么可怖的异怪。
“不对劲,”林镜站在遗体告别厅前环顾左右,对庄令道,“你感觉到了没?”
庄令不言不语,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灰黑飞扬的空地,云层里隐约漏下来缕月光,照得远近影影绰绰更是阴森。林镜看他不理睬自己只好调转向江曦:“你看到了什么吗?”
“没有啊。”江曦看了一圈周围,“什么也没有。”
“对了,这就奇了。”林镜匪夷所思道,“你说这世界上什么地方鬼故事发生得最多,一是坟地二就是这儿。现在叫殡仪馆,以前就管叫火葬场,你看啊前方右转转个弯儿就是亲属接骨灰的地方,所以也应该是那些刚死去灵魂最喜欢徘徊的地方。算了,进去看看。老陈人呢?”
他往旁边窄小的铁栏窗里弯腰瞅了瞅,突然一双般大半眼白的眼睛对了上来,白惨惨的眼珠子里只有一点黑色的瞳仁,暗淡无光地盯着他。
“林法医啊。”
林镜撑着窗台半晌才缓过劲来,有气无力道:“老陈,鬼不吓人,人却能吓死人你知道吗?”
“哎,对不起啊林法医。”老陈连连道歉,抓起桌子上的钥匙串丁零当啷地从别间里走出来,将告别厅的大门拉开条缝,慢吞吞地说,“我刚才眯了会眼,听你们说话才醒了过来。”
“没事没事,”林镜给自己点了根烟压压惊,“今天这事还拜托你了,听说你们这最近管得严,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老陈的年纪不轻了,微微有些驼背,一手拎着个灯,一手勾着钥匙串给他们引路:“鸡毛芝麻大的事,你也知道这地方多少不干净,最近来了两新人瞅见了就大惊小怪,传得沸沸扬扬搞得领导不高兴。”与古怪的外表很不一样,老陈倒是个健谈的人,“你放心,今晚同我一起值班的小伙子请病假先走了,没其他人。哎,你们小心点脚下,这大厅灯不好开只能将就将就了。”
“没事儿!”林镜抽了两口烟就掐了,对于死者的尊重是他的职业素养与习惯,在哪里都一样,“今儿刚送的成木也在这吧。”
“嗯,”老陈点点头,领着他们到了个灰色的铁门外,忍不住抱怨,“门都快关了还风风火火送人来,我瞧了眼,也是个倒霉见的可怜人。年轻轻的,唉……最近是不是不太平啊,林法医。”
林镜笑了笑,很有抚慰人心的力量:“什么太平不太平,这几年社会上人心浮动,我们这地方也不小难免会整出些幺蛾子。好了老陈,我们有一会儿工夫,你开了门就去歇着吧。到时候我打电话联系你。”
“哎,好嘞。”老陈将灯递给了江曦,翻白的眼珠子瞟瞟呵呵笑了声,“现在的小姑娘胆子也是大得很,这是林法医新收的徒弟吧。”
“哎哎哎,差不多是吧,”林镜打着马虎眼,江曦拿着灯手足无措,“这,您不要么?”
“哎嘿,这地方我待了快三十年了,闭着眼都走得过来啦。”老陈挥挥手,蹒跚着往回走去。
“这老陈就是话多了点,人倒是挺忠厚的。”林镜无奈地冲江曦耸耸肩,“抱着灯吧,里面冷就当取暖吧。”
阿宁十分鄙夷他:“电灯也能取暖啊喵?”
林镜罕见地没有与它贫嘴,反是带着几分郑重之色看向一直缄默的庄令:“你知道我在家里是个不学无术的,待会真出了什么事可就靠你了。”他又看向江曦,“嗯,也得靠你。我这人怕死,万一先跑路了千万别怪我。”
“……”江曦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林镜一番调侃倒令气氛轻松不少,只见他双手缓缓将沉重的铁门推开,一股寒气从地面卷起扑向几人,江曦情不自禁地狠狠打了个寒颤。没有腐臭味,也没有飘散的魂魄,只有刺骨的寒气和一具具蒙着面的遗体……
林镜光是扫了一眼,突然脸色一变:“不对。”
“怎么不对?”庄令终于开口了,不仅开口而且接得无比迅速。
林镜指向几个空荡荡的位置:“放在外面一般都是要等着解剖的尸体,我说得那几具奇怪的尸体就在那里,可现在……”
现在不见了,江曦看了一眼:“说不定移动了位置呢?”
“受害人的遗体一般不会轻易动。”林镜摇头,但是为了证实江曦所说他仍是套上手套快步走了过去,随手掀开就近尸体上的白布,刹那间他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甚至可以说是吓人。
“怎么了?”江曦见他神色有异,与庄令对视一眼并肩上前,在看到呈尸位上的尸体面目时惊叫了声,手里灯险些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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