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世爵站在高台上看着敌军渐渐退去,和连翘一起下来,“你也回去好好吃个饭、睡一觉吧。”下来又让苗一杰和张明一起回去,“阿旺、状元先留一留。”送走了连翘他们,孟世爵和钱阿旺他们一起吃饭,又安排城上守卫也换了班。
等都布置好了,北蛮人却一直没什么动静,孟世爵再次登上高台去看,发现北蛮人营中也在点火做饭,似乎没有要卷土重来的意思,就也下去到屋子里休息。
谁知北蛮人这一退兵,竟是一连两天都没有再来,孟世爵也没再能找到机会去突袭,两方一时僵持了下来。城内自然不会松懈防守,但是别的事情也没耽误,该修城墙修城墙,该盖房子盖房子,可惜的就是现在正是农忙时节,没办法征调民夫。
不过连翘之前也已经给穆襄去信,让他想办法迁一些无家无业的贫民过来,就算是好吃懒做的流民也无所谓,来了可以慢慢调教,当然打的旗号自然是来了就有房有地,只要人来就行,不过就算如此,大家都知道清远的位置,还是不大愿意来的。
穆襄可不是一个好好先生,他在幽州周边只要发现有流民,二话不说就给整编到一起,短短十余天就收拢了五千余人,派人先送到了清远。
与此同时,程大兴也终于进了清远城,到北城门见完了孟世爵,然后就上城墙去督战了。孟世爵笑着跟连翘说:“老程来了,咱们也可以偷偷懒了。我还想问你呢,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家?”
连翘心里还在想着战况,冷不丁被孟世爵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她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啊?什么样的家?”家,好多年都没有家的连翘,一下子还真是想不出来。她老实摇头:“我不知道,你呢,你想要什么样的家?”
“让我做主?”孟世爵有些意外,“你没想法?”
连翘笑:“让你做主,你说说,是要紫霞山下那样的么?”
孟世爵想起紫霞山大营那边那个小村子,也禁不住露出了微笑:“我是这样想的,我们总得生三五个孩子,将来孩子还要成亲生子,房子就不能太小了。总要前后三进,里外三四十间才够吧?我还想在屋后留了空地养鸡鸭,种菜。唔,最好再起一座小楼,将来给我们女儿住。”
连翘听得失笑:“你想的倒远,万一我们没有女儿呢?三四十间有些夸张吧?”
孟世爵拧着眉:“没女儿还有孙女呢!你想想到时候我们儿孙满堂,总得有二三十口人吧。三四十间哪里夸张了?门面不需多精美,但内里必定得舒适,朴素舒心即可。”
“好好好,你做主就好。”连翘被他说得动心,也终于对成家这件事来了兴趣,“我要一个好点的净房。”
孟世爵点头:“好啊。什么叫好点的?”跟连翘两个兴致勃勃的研究了起来。
苗一杰来找连翘,走到门口见到坐在外面缝衣服的铃铛,就问:“怎么在外面坐着?将军呢?”
铃铛笑了笑:“元帅在里面。我就在外面坐会,你有事找将军?我去通报一下吧。”说着放下手里的衣服,进去通报,很快又转身回来:“将军请你进去。”
苗一杰脸上的笑意已经淡的看不见了,他迈步进去。见连翘和孟世爵两人并排在桌子后面坐着,正指点着桌上的纸在说什么。见他进来就叫他坐,“有什么事?”
“如今北蛮人一直赖在城外不走,虽然他们打不进来,可是总是耽误我们正事,末将想,不如开城门出去与敌军决战,现在他们人困马乏,粮草也已不多,正是最合适的时候。”苗一杰其实是来主动请缨的。
连翘看着孟世爵:“依元帅之见呢?”
孟世爵放下手中的笔,脸上神色也变得正经起来:“其实我们就算不出城应战,北蛮人也撑不了几天,等粮草断了,他们自然就会回去,何必要浪费兵力去与敌军决战?”
苗一杰说道:“元帅所说自然没错,可是这样北蛮人就还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并没吃到苦头,下次再集结了人马,还是一样大摇大摆的来,我军却要疲于应付,不如这次给他们点厉害瞧瞧,让他们短时间不敢来犯。”
孟世爵点头:“你说的固然没错,可是要给北蛮人苦头吃,我军的损伤必也不轻,我怕得不偿失。”
“元帅若是信得过末将,末将愿率一万人出城迎战,誓将北蛮人一举荡平!”苗一杰站起身请战。
孟世爵看着他问:“你有何打算?一万人是步兵还是骑兵?”
苗一杰答道:“只需五千骑兵和五千步兵,骑兵在前冲锋,步兵随后插上,我城门前地势高,便于冲锋,可趁北蛮人造饭之时突袭,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连翘接过话头:“敌军现在至少还有八万余人,你带一万人冲进去就成了饺子馅,有何胜算?”
“敌军疲惫,只要我军悍不畏死,冲乱敌军阵营,城内守军趁势杀出,则必有胜算!”
孟世爵和连翘对视一眼,都皱眉:“拿一万人的性命去换?这样的惨胜有何意趣?我一共才一万骑兵,是耗费无数精力、千辛万苦才练起来的,你说的倒轻松!”
连翘也说:“我们已经拿到清远,实在没有和敌军拼命的必要,要是真想做点什么,完全可以等他们粮草耗尽时再动手,一杰,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已经有了清远这个屏障,不需要再跟敌军硬拼,先稳住阵地才是最要紧的。”
苗一杰看眼前两人统一口径,知道自己没法说服他们,只能说:“是,既然元帅和将军心中有数,那末将也就不再多言了。”说完起身告退出去了。
“他回来以后有何表现?”孟世爵看着他出去了,问连翘。
连翘叹了口气:“没什么特别,他也只带了几个亲兵回来,并没什么异常举动。我问过张明,张明也说他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也许他只是建功立业的**太强烈了。”
孟世爵沉吟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跟连翘直说:“他不止建功立业的**强烈,别的**也很强烈。他对你,似乎有倾慕之意,你知道么?”
连翘呆住,转头看孟世爵:“胡说!他哪有?”
孟世爵很肯定:“有,上次我们当众说要成亲,他脸色都变了,后来一直面无表情,只是你没有注意。”
连翘回想了半天,上次她确实没有注意过苗一杰,她当时太惊讶了,根本顾不上别人,可是:“你怎么发现的?有多久了?”
“刚进京城那一年我就看出来了。”孟世爵笑了笑,“你那时还一心想把叶吹萝嫁给苗一杰,自然没想到这一层了。”
连翘皱紧了眉毛:“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要早知道这事,一定早就改变策略了!”
孟世爵挑挑眉,指指桌上的纸:“你现在知道了也不晚,咱们还是再说说净房的事吧!”
连翘站起身,“我现在哪有心思说这个!这怎么可能?他那么早就有了这个心思?可我怎么半点都没察觉?阿萝,对,那一年阿萝似乎颇为失落,然后就去了沧州,难道是因为她发现了苗一杰心有所属?”她一直踱步到外面,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孟世爵很不高兴:“你就这样当着我的面,为了另一个倾慕你的男人而烦恼起来了?”
“你酸不酸啊?”连翘站住脚,回头瞪他,“这不是小事,苗一杰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我怕他因此有了什么别的打算,万一我们没察觉,会有后患!”
孟世爵:“哼,他能如何?苗一杰这个人善治民而非治军,我让他来,就是不希望他留在京里对徐辽掣肘,放到跟前来看着的。等我们这里安定了,再找个地方安置他就是了,不听话就再敲打,就算他是穆襄的人,想来穆襄也不会眼看着他倒行逆施的。”
连翘皱眉:“就怕他隐而不发。你不知道,他因为从小被父母不喜,后来他父亲去世他都不肯回去奔丧,我们去京城那年,赶上他母亲的寿辰,他也不肯回去,家人来找,他说当初既然对我不慈,如今也别指望我来孝顺,只给了一笔银子,说算是还了生养之恩,就把家人赶走了。他对家人尚且如此……”
孟世爵并不知道这一段,如今听说也很是惊讶:“竟有这样的事?他父母对他不慈,是怎么个不慈法?”
连翘叹气:“他们兄弟四个,他排行第三,他一是身体不如两个哥哥,加上父母又偏爱弟弟,所以他是最不受疼爱的一个。衣服都是拣哥哥穿旧的,吃食也是他捡剩的。家里的活计却多半是他来做,他自觉一直忍气吞声、讨好父母,可是后来朝廷去征兵,父母为了保全别的兄弟,还是把他推了出来,所以他心里对父母一直怀有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