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世爵又在家里躲了七八天,最后夏宏也坐不住了,下旨宣他进宫。
“孟卿可好些了?”夏宏看着明显长了肉的孟世爵,明知故问了一句。
孟世爵却叹了口气:“旧伤,也就这样了,养一养就好些,全好是极难的。”似乎真的为旧伤苦恼似的。
夏宏只得又安抚了他几句,又叫人找了许多上好药材,叫送到太保府去。然后才开始说正事:“连将军他们入山也有一段日子了,孟卿那里可有收到他们传回来的讯息?”
“还未曾收到。”孟世爵答,“若无什么事,连将军应该不会遣人回来送信。陛下放心吧,他们都是久经战阵的,从前和蛮人打仗也时常进山埋伏,不会有什么事的!”
夏宏苦笑:“我自然不担心靖北军的将士们,我是担心那些禁军……”
孟世爵也笑了:“臣明白。陛下尽管放心,连将军是个有分寸的人,臣担保不会有事。”又把连翘从前治军的经历给夏宏讲了,好好安抚了夏宏一番。
“既是如此我就放心了。还有一事要孟卿帮我参详参详,昨日从淮南传来消息,说淮南王病重。淮南王世子早殇,其余几子都非嫡出,淮南王也一直没有请立世子,如今那几位王子各带了一些兵马,正要上演同室操戈。”其实不是淮南王没有请立,而是先帝在时不理政,又想故意难为淮南王,说他没有嫡子,要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淮南王,淮南王一气之下,干脆不立世子了。
连翘走之前曾经跟孟世爵仔细分析过四大藩王,胶济王的精兵是已经见识过的,鲁东又一向富庶,胶济王韬光养晦这许久,想来应该是有所图谋,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西凉王封地偏远,一向只按时纳贡便了,朝中了解西凉王的人少之又少,是最需要花力气去研究的。
荆东王倒常遣使者来京,之前还屡次给岳家人送礼,是个交游广阔的,据闻荆东王和淮南王也一向很是交好;淮南王的封地位在皖中,下辖四郡,在藩王中并不算很显眼,淮南王一系也一贯以老实形象示人,对朝廷最配合,若不是因为之前先帝想把自己儿子过继给他做世子,没准还会来勤王呢!
夏宏登基以后,孟世爵和连翘曾经分别往四个藩王的属地派了几波探子,最近也已经收到了一些回报。比如淮南王当初奏请立世子的第三子一直以世子自居,和兄弟们相处的很是不好;再比如荆东王新近喜欢上了一个戏子,为这戏子一掷千金,造了一条金碧辉煌的大画舫;又比如胶济王属地秩序井然,一派太平盛世的模样,都城临淄都快赶上中都繁华了。至于西凉王那边,则是杳无音信。
此刻听夏宏说起淮南王,孟世爵沉吟了一下,问:“陛下有何打算?”
“我是想着淮南王病重,他先前一直属意第三子为世子,不如朝廷下旨封他为世子,一则有慰勉之意,二则也免于他们兄弟相残,孟卿意下如何?”夏宏问。
孟世爵眼睛一转,扫了一下夏宏的表情,心想这位新皇帝心眼不少么,他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不知左相、右相是何看法?”
“我还不曾与两位相公商议此事。想问问孟卿的想法。”
孟世爵沉吟半晌,才答:“只封了三王子,只怕其他王子不服,倒辜负了陛下的美意。依臣看,淮南王属地有四郡,何不给每个王子分封一郡,这样也能免于争端、皆大欢喜。”
这就是明晃晃的削藩了,夏宏有点迟疑:“如今淮南王还在世,只怕他不肯,再一个,想来诸王子也一样不甘心屈居一郡。”
“陛下不如召几位重臣来商议,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只陛下与臣来合计,难免还是有疏漏不全之处,不如请了各位大人来群策群力的好。”
夏宏也就叫了太监进来,吩咐他去把左右相和各部长官请来,有要事商议。这些人本在宫城衙门里,因此来的很快,罗民看到已然在坐的孟世爵很是惊讶,却因夏宏在,也并没有多话。
夏宏把淮南王的情况又说了一遍,然后问众位大臣的意见,众位大臣面面相觑了一会,就都一起看向罗民,夏宏也就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向罗民。罗民在这些目光的压力下只得开口:“依臣之见,不如先派一员使者去探病,看看淮南王的病情如何,再探查一下诸位王子的情况,然后再做打算。”
他这话一说立刻就有几人附和,夏宏不置可否,又问右相关慕羽:“右相有何高见?”
“依臣看来,淮南王年事已高,此次病重想来不是假的,若等使者到了探访之后朝廷再做结论,只怕为时已晚。臣记得,淮南王第四子的生母,乃是安阳长公主的小姑,这位四王子一向对朝廷甚为忠心,反观三王子,却因立世子一事对朝廷多有怨言。”言下之意,自然是立一个跟朝廷一条心的才好。
罗民听了却不同意:“淮南王从未曾上奏请立四王子,朝廷直接下旨,恐会引起淮南王属地之人的不满。如非要立,自然还是该当立三王子。”几位大人七嘴八舌,争论了起来。
孟世爵一直只默默听着,间或和站在后面的徐辽交换个眼色。夏宏也没出声,只一直听几位重臣争论,最后看罗民和关慕羽脸都争得红了,才开口打断:“众卿所言皆有道理,此事且容朕再想想,卿等也且回去想想,可还有甚两全之法。”
一行人虽然争得不够尽兴,无奈皇帝陛下喊了停,只得都躬身退了出去。罗民凑到孟世爵跟前低声说话:“孟太保伤可都好了?”
“劳左相关心,好得差不多了。”孟世爵笑答。
罗民也一脸笑意,全无刚才在殿内争论时的样子:“淮南王之事,不知孟太保有何高见?”后面不远处的关慕羽听他说起淮南王的事,不由也紧走两步跟了上来,想听听孟世爵怎么说。
谁料孟世爵只答:“我是个只懂打仗的粗人,哪里懂的这些?这等大事,自然还是该两位相公与陛下商议才是!”说完对着两位丞相各作了个揖,挥挥衣袖走了。剩下后面两个丞相对视一眼,都各自摇头,回了值守的衙门。
过了下晌,徐辽从衙门出来,回家换了衣服就又从后门出来,去找孟世爵。到孟府的时候,孟世爵正靠在软榻上吃葡萄,把徐辽嫉恨的:“你这日子过的,当真比皇帝还舒坦了!”
孟世爵瞪了他一眼:“别胡乱比方!”说着眼睛瞄了一眼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