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藤蔓的拉扯之力,皇甫恣斜刺刺掠出去十几丈距离,消去坠崖的大部分冲力后,才落了地。他双足牢牢踩住地面,双肩轻轻一顿,剩余的冲力硬生生被他一个人承住,被抱在怀里的水千浔甚至都没感觉到已经落地。
后肩上传来撕裂般的痛,本已经崩开的箭伤,创口再次裂开,同时,喉咙处也是一甜。皇甫恣的头瞬间抬起,离开了水千浔丰润的红唇,浅粉色的唇轻轻抿住,不动声色的咽下喉咙里的腥甜。
他的唇一离开,本来迷迷蒙蒙的水千浔瞬间清醒过来,感觉到唇上还带着他清冷的气息,想到他刚才那般热烈的覆在她的唇上,和平日的清冷截然不同,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脸上顿时一热。
这种热烈,第一次品尝,却让人无比贪恋。
她觉得自己脸上火烧一般,偷眼去看皇甫恣,却见他面色淡淡,眸光亦是清冷,就好像刚才那个热烈的,凶猛的覆着她唇的人,不是他似的。
只是,他为什么避开她的目光?
皇甫恣若无其事的侧过头,吩咐身后的墨初和墨双:“派隐卫秘密搜查云中居,留意蓝衣人的行踪。”
水千浔大而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皇甫恣的侧脸,看上去若无其事的太子殿下,耳后雪玉般的肌肤上,为什么会有一抹淡红,而那一抹淡红,为什么越来越深?
太子殿下难道是在害羞吗?
啊啊啊,傲娇腹黑心狠手辣的太子殿下,也会害羞吗?
水千浔忽然觉得这一刻的皇甫恣,萌的让人的心都快化了。她忍不住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抬头在他的下巴上吧唧亲了一下。
皇甫恣的头僵了僵,随后转着脖子往旁边避了避,一脸嫌弃:“脏死了。”
嘴里说着脏死了,可是为什么手臂把她抱的越来越紧了,为什么下巴低下来,离她又近了些呢?
呃呃呃,脸颊怎么也变红了?他脸红的样子,好诱人啊,和草莓味的棉花糖一模一样,她好想好想吃哦。
不行不行,他这么矫情,明明想让她吃他,还要装傲娇,哼哼,偏不让他称心如意。水千浔嘟起丰润的红唇,笑的又娇憨又狡黠。
像是只看到鱼的猫儿。
她收回双手,举在眼前看了看,粉嫩的小爪子上面,到处都蹭着灰和土,她故意惊讶的说:“手真的很脏呢。”
随后,她忽然伸手在皇甫恣的衣襟上擦来擦去,雪白的衣襟很快变成了皱巴巴的抹布,灰一道,黑一道。
皇甫恣浅粉色的唇轻轻抿起,清冷的眸中闪过一抹笑意,抓住了水千浔的右手,修长的手指搭住她的手腕脉门。
水千浔感觉到他指尖透过一缕清凉气息,从脉门进入经络,开始在经络里游走,探察着她的身体情况。
她另一只手还在无意识的擦拭着皇甫恣的衣襟玩,忽然觉得不对,他的胸膛依然紧致有力,可是为什么稍稍一用力,就有能摸到骨头的感觉?
他瘦了,而且是瘦了很多。
皇甫恣的手指离开水千浔的脉门,还好,她那日从山腹中落下,只是腑脏受了轻微的震荡,如今已经痊愈,并没有留下什么隐患。
“你现在怎么这么瘦啊?”水千浔伸直手臂,想要环住皇甫恣的劲腰,想要测量一下他的腰围,到底是她的错觉,还是他真的瘦了。
还没等她碰到皇甫恣的腰,就觉手臂一紧,两只手已经被皇甫恣抓住,禁锢在他的臂弯里,动弹不得。
“别乱摸。”皇甫恣语气闲闲。
艾玛,就准你抱姐,不准姐摸你?水千浔悻悻然,可是随即抽抽鼻子,疑惑道:“你受伤了?怎么有血腥味?哪里流血了?”
她一边说,一边伸长脖子,想去看看皇甫恣的后背,她记得他那日用后背替她挡了一箭,难不成这么些日子,箭伤还没好?
“墨初流鼻血了。”皇甫恣语气闲闲,手臂紧了紧,于是某人的头刚伸了一半,又被迫缩了回去。
“流鼻血?难道他看到没穿衣服的美女了?”水千浔继续疑惑,受了内伤不都是口吐鲜血才对吗?
站在皇甫恣身侧的墨初默默的按了下鼻子,一缕鲜血顿时从鼻孔里流出来,他又默默的往前走了一步,好让水千浔看清楚他真的正在流鼻血。
“鼻子受伤了哦。”水千浔松了口气。
墨初点头,默默望着天上的浮云。
站在皇甫恣后面的墨双,则默默看着太子殿下的后肩,如雪白衣上,斑斑血迹正在洇开,那处箭伤,崩裂的越发厉害了。
可是显然这个时候,是没办法替主子处理伤口了。
“回别院。”皇甫恣淡淡说。
断崖上的蓝衣美人看着皇甫恣一行人消失在视线里,脸上神情变得若有所思,似是迷惑,似是不满,又似有些怅然,还有些怒意。
但是随即,他低低一笑:“好梦由来容易醒。”
话音未落,他手一拂,解开皇甫意的穴道,飘然离去。
“殿下,殿下……”严子秋的声音远远传来。
很快,严子秋就带着飞羽卫赶到,他看见皇甫意负手立在断崖后,黑衣在山风中翻飞,高大的背影,透着寂寥和落寞。
“走吧。”良久,皇甫意转身下山,严子秋也不敢多问,跟在他身后离开了断崖。
空荡荡的断崖上,只有山风呼啸而过,不远处的大树上,天水之青色的衣衫隐在枝叶中,楚璃波光潋滟的眸子里,闪过懒懒笑意。
天湖别院主屋。
皇甫恣一回来,直接把她扔进他房里的浴间,让她把身上所有他看不顺眼的东西统统扔掉。
说这话的时候,皇甫恣的目光,在水千浔的脚上盯了几眼,那狐狸皮做的鞋子,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手。
她怎么能用别的男人给的东西!
亲眼看到水千浔脱了狐狸皮鞋子,气哼哼的朝他扔过来,皇甫恣才满意的退出浴间。
到了外间书房,墨双已经拿了药和干净布条等在那里,一脸担心,主子背上的箭伤,经过这么一出,又要拖上一两个月才能愈合。
如今朝野局势不明,熙王皇甫意回来,主子身边危机重重,伤势若是迟迟不好,总是个隐患。
墨双解开肩膀上的白布,本来已经结痂的伤口,已经完全撕裂开来,模糊的血肉里,甚至能看到白色的筋膜,墨双这种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拿药的手顿时一颤,药粉险些洒在地上。
“主子,千万不能再让伤势加重。否则,主子这条手臂,功力必受折损。”墨双一边快速清洗伤口,上药,一边低声说道。
皇甫恣没有理会他,单手拿书翻看。
墨双不敢多说,只低头默默把敷了药膏的伤口仔细包起来。
箭伤重新包好以后,皇甫恣重新换过衣服,端坐在书案后,听着墨初汇报宫里传来的消息,时不时的,从后面的浴间里,有极细微的水声传出。
一想到她就在那里,皇甫恣就觉得一颗心似乎都浸在暖暖的水里。
“容将军派人传来消息,请主子尽快回玉澈宫主持大局。”墨初说道,眼角余光偷偷看向皇甫恣,自从见到水姑娘以后,主子眼底那如月下深雪般的寒意,就彻底消散了。
不过主子,属下正在向您禀报很重要的消息,您这么走神真的好吗?
皇甫恣看了墨初一眼,似是看到他那无声的腹诽,淡淡说道:“容将军既然让那一千京军暗中由你调派,你就将那一千京军安置在玉澈宫外围即可。”
“属下遵命。”墨初恭恭敬敬的说,随即,犹疑了一下,“容将军请主子尽快回玉澈宫主持大局。”
皇甫恣入住玉澈宫后,统管京军的容世绩将军,特地调拨了一千京军加强了玉澈宫的外围防卫。皇甫恣自己麾下的墨缨卫,负责玉澈宫的内围防卫,这么一来,整个玉澈宫就跟铁桶似的,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在宫中毫无根基的皇甫恣,入住玉澈宫,本应会受到重重钳制,稍有不慎,只怕就和软禁没什么区别,但是因为容世绩将军的做法,情势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负责皇宫防卫,深得皇帝信任的容大将军,这种做法,会不会是皇帝的授意?
而容世绩将军最疼爱的嫡子容少白,死在熙王和楚世子手里,他绝无可能再支持熙王,会不会已经向太子效忠?
朝堂上的各派都在冷眼旁观,而且这段时间,因为搜寻熙王殿下的行踪,朝野之间倒是难得的平静下来。
也就是在这种略显纷乱的情况下,皇甫恣才能借机出宫,寻找水千浔。
可是如今水千浔既然找到了,对皇甫恣来说,立刻返回玉澈宫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不是留在这别院里。
皇甫意既然无恙归来,朝野间的平静局面,随时都会被打破,在玉澈宫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应对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
见皇甫恣没有说话,墨初又低声道:“属下会派人保护水姑娘,请主子放心回宫。”
“不必,她随我回玉澈宫。”皇甫恣淡淡说道。
“这……,可是要将水姑娘扮作墨缨卫带回玉澈宫?”
“不必,她以天宗女弟子以及本宫认定的太子妃身份,跟随本宫入住玉澈宫。”
“啊……”墨初和墨双同时惊讶。
大瀚虽然民风开放,可是太子殿下这样做真的好吗?但是他们作为下属,自然不敢置疑皇甫恣的决定。
“去安排吧,告诉容将军,本宫明天早上回去。”
墨初墨双默默退下。
水千浔洗完澡,换好衣服,还没来得及擦干头发,小鼻子一抽,忽然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肚子立刻咕咕咕叫起来,从云中居出来到现在,大半天过去了,她还水米未进,这个时候哪里还忍得住,循着香味就到了外间。
紫檀木案几上,摆着七八个碗碟,里面都是各色精美菜肴,小碗里还盛着雪白的米饭。水千浔嘴里的口水疯狂上涌,她在那跟深井似的山谷里,过了三十天野人一样的生活,现在看到这么多吃的,眼睛冒出绿光。
她几乎是扑到案几边,不料还没抓到筷子,就被皇甫恣拉到他身边。
皇甫恣看着她还在滴水的头发,皱了下眉头,拿起一块毛巾给她擦拭长发上的水珠,掌心从头顶抚过发梢,手掌过处,淡淡的水汽升起。
长发很快变得干爽,垂至腰间,如镜如绸。
真好,有武功就是好,比吹风机还好使。
水千浔一边在心中点赞,一边伸手抓起眼前碟子里面的金丝雪卷,塞进嘴里,真好吃,险些让她把舌头都吞进去,不成想她吃的太快,一下子噎住,小脸顿时涨的通红。
皇甫恣眼角浮起淡淡笑意,伸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拍,另外一只手已经端起备好的参茶,递到水千浔的手里。
水千浔只觉一股柔和暖流涌过,胸口顿时变得舒畅起来,她顺手接过皇甫恣递过来的被子,咕噜喝了一口,摸着胸口:“真、真好吃。”
“饿死鬼似的。”皇甫恣一脸嫌弃,把她伸向碟子的小爪子抓住,伸手拿起筷子,夹起碟子里的鱼圆,送到她唇边。
“慢点吃。”
水千浔吃着鱼圆,发现自己目光看向哪个盘子,皇甫恣就会夹起那个盘子里的菜,送到她的嘴边。
他澄澈的眸子,平静淡然,还时不时透着点嫌弃之意,可是那微微弯起的唇,是无言的温柔和关怀。
啊啊啊,这就是传说中的饭来张口吗?
果然被人喂着吃饭,比自己吃饭幸福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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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的第一天,要甜甜的。
祝所有的读者君,2015年,幸福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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