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身处之地污秽,可沈易臻就如浊世明珠,与这如同在泥泞之中的牢笼格格不入。
“自不是为寻阁下而来。”沈易臻轻嘲,“想不到昔日才华名冠天下的八皇子竟是落于此污糟之地。”
他轻嘲的话落下,男人本清冷的面容霎时犀利几分,看向沈易臻的目光顿时充满敌意,但在眨眼间又恢复刚刚清冷模样。
“呵呵”昏暗牢房里传出男人的轻笑声,慕戈不明男人在笑什么,但又惊讶男人的身份。
男人是年少才华名冠天下的八皇子燕雨泽,其母妃虽是小小才人,但丝毫不妨碍燕国老皇帝对他的喜爱,就在众人以为他会继承燕国大统时,不料一夜的功夫竟是被燕国皇后嫡出的三皇子继承了大统。
一夜之间大批量支持燕雨泽登位的大臣和各方势力遭到新皇绞杀,而这位年少成名的才华横溢八皇子也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只因他争储失败,被新皇扣上弑父罪名,燕国天下尽知老皇帝是服用太多金丹之物而吐血身亡,可当新皇言是这位八皇子弑父时,他这一生便背负上了弑父的罪名。
“易王爷,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燕雨泽讥笑。
沈易臻勾唇,不同于燕雨泽的面笑眸低无笑,他无论是眸低还是面上都含有那么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若此刻苏韫笙在,定然又会说他贱了。
“你我自是不同。”他寻了一块看起来干净之地坐下,几分洒脱和不拘小节。“我想离开此地乃轻而易举,而你不行。”打量燕雨泽各处都是伤口的身体,“再者我并没有争储失败。”
后面这句话可就专门往人心窝子里戳了,一旁的慕戈默默为燕雨泽哀悼。
果然沈易臻话落,燕雨泽清冷面容肉眼所能看到的速度黑掉。
“我自是不如易王爷,还未开始争便出局。”
“彼此彼此,你我二人谁出局了自是心知肚明。”嘴上功夫沈易臻除了偶尔输给胡搅蛮缠的苏韫笙外,第二个人可没输过。
燕雨泽面上抽了一下,放于腿上的双手握紧。“传言易王爷嘴毒,今日有幸见识,可让在下大开眼界。这席言语可比市井泼妇糟糠之语还要难入耳,俗不可堪。”
“呵”沈易臻轻笑一声,面容隐于阴影之中。“多谢八皇子夸赞,八皇子八斗之才冠于天下,经八皇子这么一夸赞,我顿然感到心中快活不少。”
“……”慕戈有点想堵住自个主子的嘴巴让他不要再说了,难道主子他没看到八皇子都被他这话气得快要吐血了吗?
燕雨泽不是快要吐血了,而是已经吐血了,但善于隐忍且不愿输于人,他硬生生的咬紧牙根将喉间的铁锈味咽下。
“易王爷,你我无冤无仇,你又何必句句奚落于我?”燕雨泽哑声,眸低通红,含有不甘和被沈易臻处处压于一头的痛恨。
“奚落?谁说我奚落于你?”沈易臻似失忆般,问了慕戈一句。“慕戈你可有听到?”
慕戈垂头,“回主子,无!”
燕雨泽看着主仆二人一唱一搭,气急攻心,但又拿他们无可奈何,只能恨道:“虎落平阳被犬欺,今日撞上你,算我倒霉!”
“土狗便是土狗,又何必伪装于虎。”沈易臻毫不留情的讥笑他。
三番两次被沈易臻踩到脚底,燕雨泽脾气再好也控制不住怒了。“沈、易、臻!你、到、底、想、做、什、么?”
生来尊贵,天之骄子的他对上同样天之骄子的沈易臻,该有的傲气他又怎么甘心让自己处处被他人踩于一头。
“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燕雨泽想做什么?”沈易臻倾斜探出隐于阴暗中的面容,他面色淡漠,并没有半丝瞧不起燕雨泽之意。“十八岁才华名扬天下的八皇子该有的傲气去哪了?”
燕雨泽被沈易臻的话问得一愣,他面上的恼意一点一点的褪去,剩下来的仅有颓意,昔日的傲气不复存。
当目光触及自己少了一根手指的左手,他清冷的眸子里蒙上一层痛苦和自卑。
“这世间不再有八皇子,有的仅是残缺一指的无用燕雨泽。”
“仅是一个争储失败便将你推入无尽之地,可见你燕雨泽也只不过是空有名头的泛泛之辈。”沈易臻摇头。
“你又知道什么?!”燕雨泽绷紧面容,眸低痛苦。这场争夺,他失去了一切,他沈易臻一界外人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说他!
“我是不知道,但我也不想知道。”沈易臻看向他,深邃双眸似乎望进了燕雨泽的痛苦眸低。
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坚硬道:“可我知道的是,谁敢动我所要的,哪怕是被打入修罗之地,我也要化身为恶鬼回人间夺回我所要的。”
“哈哈哈”沈易臻的话换来燕雨泽的一顿戏笑,他笑得有几分失态的东倒西歪,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看向沈易臻的目光带有丝怜悯。
“易大王爷,人可比恶鬼可怕多了。你可亲身经历过明明是疼爱自己多年的父……皇一夜之间变了心,告知你这些年对你的疼爱只不是为把你当个活靶子!养着你只不过是为栽培一个垫脚石,给他真正所爱的儿子养个垫脚石!你可知垫脚石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吗?”
说到这里,他通红的眸低蒙上一层薄雾,模糊了他的视线。
燕雨泽抬起手,食指有些可笑又有些悲凉的指着自己的鼻尖可悲笑道:“就是像我这样的下场,母妃被赐予白绫,外祖家被诛九族,心爱的女子被逼自刎,而我则背上弑父罪名,成了残疾。”
说完他抬起自己少了一根小指头的左手示意沈易臻看的摇了摇,脸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个似悲伤又似快意的傻笑。
沈易臻冷眼看着他自我堕落,顿然觉得他无药可救了。
“所以这就是你燕雨泽放弃自我沦落于此地的理由?终日浑浑噩噩,躲在这个与猪在一块的地方穷尽余笙?若是被你那皇兄知晓,顺了他的心愿,可就要笑掉了大牙。”
“笑掉那就便笑掉,能讨得新皇一笑,可是我,可是我……”说到这里,燕雨泽说不下去了,汇聚眼眶的眼泪顿时倾斜而出。
恨吗?
恨的,自然是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