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影消失的刹那,柳梢被一股大力带上浮云决,长剑以最快的度载着两人飞入云中。中文 w≈w≥w≥.≈
景物快变换,根本来不及看清什么,耳畔风声变成了轰鸣,令人非常地不舒服,这个方向是通往大荒深处。
柳梢张了张嘴,没有问什么,手却慢慢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用这种度行路是很累的,换成往常,柳梢一定会盼望着时间过得快点。然而今日,时间仿佛过得格外的快,才一转眼的工夫,日影就转到了山后。
空气中飘来浓重的咸味,前方隐约传来声声空悠悠的、似曾相识的鸟鸣。
那是……
柳梢抬眼,又看见一片熟悉得令人心悸的蓝。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风急浪高,浮云决没有停,载着两人径直窜入了白浪之中。
广阔无边的仙海,海域跨越大荒与仙魔两界,不知源头,曾经有人乘舟探寻,皆迷途而返。
海水打在脸上,又咸又冷。
终于,浮云决止住前进之势,停在浪间。
杏眼里是深深的恐惧,柳梢仰脸望着他,还是紧紧地抓着他的长袖。
他果断地自袖中取出许多东西,有秘籍有信香,还有身份标志和仙盟调令、白玉仙圭……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在瞬间化为灰烬,落入海水中。
最后,他拿起一只白木环,化为常用的冰弦琴。
如玉的琴身,剔透的弦,散着清冷却柔和的光泽。
柳梢记得这台琴。初见时,他扶琴立于圆月之中,映得夜空璀璨。之后在仙界,他数次为她弹奏《大音六识曲》,她偶尔会故意使性子,嫌琴声太吵,其实也在认真听,认真学。
……
他将地图和琴放到她的手上,“好好地活着,做你认为应该做的事。”
柳梢拼命地摇头,不出声音。
你活着,才可以守护六界。
他看透她的心思,语气淡而平静:“那么,替我守护吧。”
柳梢还是摇头。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的。
……
犹记当年初见,月中仙人,拥有太阳般的光芒,足踏名剑浮云,给了女孩第一缕走出泥泞的美丽憧憬。
转眼,浮云散,留下一场烟火与流星般的灿烂。
相见无期。
汹涌的海浪仿佛要吞没一切,将两人困在中间,距离是这样的近。
严格之下的宽容,无情之下的爱护,亦师?亦兄?亦友?对柳梢来说,这些似乎都不适合形容两人。
不是朋友,她却从他身上感受到温暖;
不是兄妹,他却叫她“小妹”;
不是恋人,她却能在他怀中安睡。
他毫不客气地强迫她改掉坏毛病,教训,在意,庇护,教她道理,终是让少女的心再次变得鲜活。
如果再多一点时间……她会爱上他?或者,他也会喜欢她?
没有时间,没有那些“也许”。
看出她的依恋,狭长黑眸中闪过罕见的内疚之色。
没有留给她更多,重要的东西会为她招致祸端,更不能落到食心魔手里,唯有毁去。没料到石兰竟然是……错失一着,满盘皆输,他在意石兰不假,但并非没有担心过她,之前察觉阿浮君行迹,料想寄水族对她看重,他三人合力应能支撑片刻,这才迟到。
可不论如何,他的确是将她置于险地了,因为连他也不能保证阿浮君一定会全力救她。
所以他没有解释,拍了拍她的手,转身要走,怎奈那只小手还是死死地抓着他的袍袖不放,她整个人都被拖倒在海面上。
仙者身形微微一僵,止步。
她扑在水中仰起头,另一只手也扯住了他的衣摆,湿透的头紧贴在脸上,杏眼幽幽地望着他。
终是不忍就此离去,他回身扶起她,温声道:“你有你的短处,不及别人,然你亦有你的长处,人所不及。你的天资远胜于宁儿,理当比她更出色才是。”
柳梢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混乱地点头又摇头。
那一日,任性的少女以为失去一切,不知天高地厚地报复,险些命丧仙门手中。优秀的仙人凭空出现,抱着浑身鲜血骨节寸断的她,将她带回了紫竹峰,让她看到了另外一个天地。
我听你的话,之前都是故意的。
我会改掉坏脾气,再也不跟你赌气了。
……
柳梢艰难地吞掉眼泪,用力地眨着眼睛,想要告诉他这些话,可是还没说出口,眼神就转为了惊骇。
洁白仙袍上沁出殷红点点,一点,两点……
仙魔之力摧毁不死仙体,血从每一处毛孔渗出来,快地、大片大片地蔓延。
瞬间,一袭白衣尽成血衣!
留意到她的惊吓,他从容地背过身,挥手:“走吧。”
如果还有多余的能力,顶峰的仙者不会让任何人看见这样的自己。
眼前场景堪称恐怖,那双小手反而不管不顾地抱住了他的腰,更加用力,透着极端的固执,血顺着手臂流到她的身上。
他沉默了下,慢慢地侧回脸。
俊脸已是鲜血模糊,挺直的长睫上都沾着粘稠的血珠,唯有那双黑眸,依然坚定又淡然。
是缘还是劫?如果一切重来,又将如何?
无奈力有不足,始终是愧对了苍生。
仙者心中仅余遗憾,却无叹息,只是低头再温和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在一波滔天海浪涌来之际,断然掰开那双小手,任凭那如雪的浪花吞没了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