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下村。
溪下村在大溪村以下,良田明显要多得多,村里人家都有或多或少的田地,没有猎户。
溪下村有村塾、有杂货铺,收猎贩子也住在这村里。
相比溪下村的富裕,大溪村就要寒酸得多了。
虽然大溪村也有一些家境殷实的人家,比如林家大房。
林家当年嫁了个女儿到镇上给人当填房,光是聘礼银子就有三十两,还有一些其他物品。
当时在几个村子里都是头一份儿,风光得很。
这份风光,林老太太得意地说了十几年。
其他人家也或多或少有些田地,没有田地的只有林家二房。
林平安成亲之前就是个猎户,因而,当他分家出来时,林老爷子只给了一些钱和一些粮,让他自己起屋另过,分给他的就是建了屋的这一块山地。
若不是一场意外毁了林平安的猎户生涯,林家二房的日子也不会如此艰难。
好在如今林燕娘争气,总算将这一家生计给撑起来了。
这在大溪村甚至十里八村都是值得称道的事情,但也就止于称道了,背后说林燕娘不像个姑娘家的闲话也有不少。
一路都有人看到她去大溪村,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根本不敢和她打招呼,也就是好事的几个妇人扬起嗓子问一声。
林燕娘的回答千篇一律:“买点针线。”
买点针线,真是很小的事情,也就没人再好奇了。
杂货铺在收猎贩子家不远,有人还以为她要去收猎贩子家,好奇地上前问:“昨天不是才卖了猎吗?”
“是啊。”林燕娘见问的是一个拄着竹杖的老大娘,只是笑着随口应了一声,也没多说。
很快就到了杂货铺。
开杂货铺人家姓周,如今当家叫周良,家里有辆驴车,周良时常去镇上进货。
将村里人家的需用之物进回来,方便村里人家不用赶集也能买到家用日常之物。
生意一直不错,附近村子里的人缘也不错。
周良妻周王氏正坐在铺子门前嗑瓜子,与隔壁两个在院中晾衣裳被子的妇人聊天儿,看到林燕娘手中拎着个包袱过来,眼睛跳了跳。
“燕娘来啦,可是要买啥?”周王氏盯了一眼那熟悉的包袱布,还是连忙起身笑脸迎人。
“婶子,我要买些布和针线。”
林燕娘不动声色地笑着打了招呼,就走进杂货铺,直奔放布料的货架。
那里有不少粗葛、细葛、粗麻、细麻料子,当然也有一些粗棉和细棉料子。
看买布的人自己选择,或整匹买,或是量了尺寸自己扯些回去,有钱的买细布,没钱的买粗布,总是方便。
虽说价钱可能比镇上布庄的要贵一点,但省了来往车钱和一整天消耗的时间,还是划得来的。
何况有些布料由新搁陈,别人也不知道,若能多进些陈布,成本也便宜,卖价又不变。
因而,杂货铺压着这么多布,也不愁没生意。
周王氏将手中瓜子搁到柜台上,将手掌在柜台上的抹布上擦了擦,就笑着走过来了。
“前儿不是才买吗,今儿这是要给谁做衣裳?”
“我自己要做两件,进山把旧衣割破了,不好再穿。”林燕娘随口解释,目光在货架上寻找着。
“燕娘,不是婶子说你啊,都这么大了,上山是上山,这是没办法的事儿,但你平时也做身好看些儿的衣裙,你看哪个大姑娘像你这样,穿着跟娃子似的。”
周王氏目光扫了林燕娘身上一眼,忍不住埋怨起她来。
为家里赚钱是没错,这是个孝顺懂事的丫头,她也不好说什么。
但一个姑娘家还是要善待自己的,梳妆打扮也要讲究一点啊。
林燕娘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自己身上一眼,连忙解释道:“我刚砍柴回来,就赶着过来了,明儿一早又得进山,赶时间呢。”
“唉,你也是真的不容易。”周王氏听了不由叹了口气,想劝几句都不知从何劝起。
毕竟林家是眼下这样的情况,没人能说道谁的不是,只能说,是命吧。
林燕娘很快就挑到一块浅灰色的粗麻料子,给自己扯了一身,又给林灿和林杰扯了一身。
再挑了一块深灰色的细麻料子,又给自己扯了一身,打算做了去镇上时穿。
毕竟是去镇上,她还想找机会去趟关内,穿得太寒酸怕是连街头乞丐都要嫌弃自己。
但是太好的料子,她也舍不得买。
如今家里虽然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但所赚毕竟有限,居安要思危。
更何况弟弟们还小,爹又不上了山,万一她也上不了山,就真的是要断粮了。
因此,绝对不能赚一个用一个,赚十个也不能用一个。
看她也买了不少布,又配了针线,周王氏高兴地算着帐,算好之后报了数。
林燕娘这才将手中一直拿着的包袱打开,笑道:“婶子,这是前儿买的袍子,拿回去没人穿得了。”
“只能退回来了,不然搁在家里也是闲着,而我家啥情况婶子也知道,是没有那闲钱搁着这件袍子的。”
“这不是给你那野……咳咳,你救回来的那汉子买的吗。”周王氏赫然瞪大了眼,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
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不敢轻易激怒林燕娘。
“嗯,是这样,但他穿不了,不合身,我想着等明天打了猎换了钱,再给他重新扯些布自己来做,总能合身些。”
林燕娘微笑着解释。
“你的想法是不错,但这卖出去的东西,当时卖出时也没说还能退的,你现在拿来退货抵钱,总是不好吧。”
周王氏瞥着眼,脸上已没了笑容。
“婶子,这是一件旧袍,不是说新做出来的在我手中放了两天就变旧了、折价了,也不是一块饼或是一罐油,我拿去再退回来时缺了、少了。”
“我也不是单退这件袍子,我还买了这么多布,虽然不是多值钱,但我有诚意不是吗。”
“买我需要的东西,退回我不需要的东西,大家乡里乡亲的,何必为难我一个家境不好的姑娘?”
林燕娘耐着性子和周王氏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