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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六 江山代有才人出(1 / 1)

丁飘蓬回到白河镇小客栈客房内,却不见梅欢欢与南不倒,只有小狗阿汪“汪汪”叫着,向他撒欢。

怎么啦?梅欢欢与南不倒该不会出事吧?是迷路了?还是被白毛风抓住了?

一念及此,惊得丁飘蓬直冒冷汗,他点上灯,坐在椅子上发呆,怎么办?

小狗阿汪已长大了不少,全身长着浓密的黄毛,四肢欣长,正对着丁飘蓬,蹲伏在地上,漆黑的眼珠子,骨溜溜地盯着他看,知道主人心烦,停止了叫唤。

丁飘蓬想,要是二黑在就好了,就能找到南不倒与梅欢欢了。突然,他茫然的目光,落到了小狗阿汪的身上,对了,阿汪没见过南不倒,当然找不到了,不过,阿汪的鼻子非常神奇,能找到梅欢欢,只要找到了梅欢欢,就能找到南不倒了。他问:“阿汪,你能找到梅欢欢吧?”

汪汪,阿汪的意思是:“能啊。”

“我们现在就去找,好吗?”

汪汪,阿汪还点点头呢,意思是:“好哇。”

丁飘蓬弯腰抱起小狗阿汪,吹灭了灯,打开房门,脚下一点,即刻飘出了小客栈,落到客栈外的街上,才将小狗放下,阿汪低吼一声,如箭一般,向山林奔去,丁飘蓬紧随其后。

来到密林里,丁飘蓬道:“阿汪,站住。”

阿汪叫了一声,绕个圈,跑到他脚下,仰着头,叫了数声,意思是:“才找了一会儿呀,又怎么啦?”

丁飘蓬用手指按在嘴唇上,道:“记住我这个动作,意思是,让你别叫唤,免得被坏蛋发觉。”

阿汪点点头,意思是:“明白。”

丁飘蓬做了个左手手掌朝下,右手食指顶在左掌下的动作,道:“我如果做这个动作,意思是要你立即停止,记住没有?”

阿汪点点头,意思是“记住了。”

丁飘蓬道:“记住,今夜,哪怕我不做‘手指按嘴’的动作,遇到陌生人,也千万别叫,在一旁躲起来,等陌生人走远了,咱们再去找梅欢欢。”

在密林的暗影里,在时隐时现的月光影里,丁飘蓬一边低声的说,一边比划,生怕阿汪听不懂。

听说,狗的眼睛,晚上看物如同白昼,甚至于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如妖魔鬼怪。阿汪的眼睛比寻常的狗更要利害十倍,当然,能看清自己在黑夜里比划的动作。

阿汪黑亮的眼睛,盯着丁飘蓬看,它长大了不少,也懂事了不少,“汪汪”叫了几声,有点不耐烦的模样,又连连点头,意思道:“别烦了,我懂了。”

丁飘蓬心道:“阿汪真行,这小子定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阿汪毕竟不是小子,可阿汪比寻常小子却能干得多了。它时而在前头奔跑,时而嗅着雪地搜索,丁飘蓬在后面跟着,不久,来到了黑风峡的山神庙。

丁飘蓬伏在树丛里,做了个停止的动作,阿汪便在他身旁伏了下来。

山神庙寂静无声,一团漆黑,前不久,这儿火炬照得如同白昼,一片喧嚣打斗之声,如今,却如同坟场一般死寂。

丁飘蓬附着阿汪的耳朵,低声道:“你进山神庙看看,里边有没有人,我在这儿等你。”

说完,他用手指按住嘴唇,意思是:“别叫,明白就点点头。”

阿汪的眼睛映着白雪,黑亮有神,点了点头,就一溜烟似的跑进了山神庙。

一会儿,阿汪便跑了出来,跑到丁飘蓬跟前,摇摇头,意思是:“里边没人呀。”

丁飘蓬一喜,心道:咦,阿汪还会摇头了,帅呆了。他摸摸阿汪的头,表示赞许。道:“走,咱们继续找梅欢欢。”

从山神庙的前门进去,后门出来,这一路,阿汪走的路径一点儿没错,就是当初自己与梅欢欢经过的轨迹,出了后门,便是一条崎岖曲折的山道,走着走着,丁飘蓬便迷失了方向,他想,带路的道士会不会将梅欢欢带入了一条绝路?不会吧,除非他不想活了。只有将梅欢欢与南不倒带到了安全的地方,道士才有生路。

如果,道士是个又狡猾又有心计的人,那就麻烦了,也许梅欢欢与南不倒都会遭殃。哎,当初,真不该离开梅欢欢。

不过,明知王小二会死在乱刀之下,让他撇下不管,这种缺德的事,说啥他也不能干!

不想了,许多两难的事,其实,都是无解的,对了这边,就错了那边,对了那边,就错了这边。心都会痛,很痛很痛。再说,世上也没有后悔药,想,也是白想。

找,继续找,对阿汪来说,找到梅欢欢不是件难事。

***

梅欢欢沿着南海仙童离去的方向飞奔,起初月光皎洁,地上南海仙童的脚印看得清楚,一会儿,云遮雾盖,把月亮遮住了,山沟里漆黑一团,就看不清脚印了,梅欢欢只能摸索着前行,走了一会儿,发觉树林越来越茂密了,象是走错了方向,她就掉转头继续前行,这么一来,她便在山林里迷了路。

走着走着,又急又累,她想找个背风的石缝里歇脚,双手在崖壁上摸索,居然给她找到了一个山洞,洞口狭小,摸着洞壁往里走,起初洞内只能容一人通过,渐走渐宽,而且,越来越温暖,走了一段路,她摸索着找到一块光滑的石头,依靠着歇息。

洞内温暖如春,困意袭来,竟枕着山石,沉沉睡去,睡梦中,见一只斑斓吊睛白额大虎,呼噜呼噜,从山洞深处向自己走来,她大吃一惊,挣扎着醒来,见洞中漆黑一团,也没见着老虎,却有呼噜呼噜的声响,她跳起来就跑,跑了几步,觉得那响声不象老虎,倒象是人熟睡打呼噜的声音,嘿,那是谁呀,好大的呼噜,睡得竟如此安逸,胆子也够大啦。

好奇心起,她想看看睡觉人的模样,说不定是山中挖参的老把式呢,有老把式带路,就能走出这个山沟沟了。

她蹑手蹑脚向熟睡的人走去,突然,打呼声停止了,那人道:“请问,你是谁?”

声如宏钟,在洞内嗡嗡回响。

吓得梅欢欢跳了起来,恼道:“你是谁?原来你是假睡!说话声音轻一点好不好,吓我一跳。”

那人哈哈大笑,依旧声如宏钟,在洞内嗡嗡作响,道:“老衲不会假睡,是真睡,不过,十分警醒而已,一旦有人靠近,老衲便会醒来,这是少林寺的‘五步醒’功夫,从小习学,习惯成自然了,你目前离老衲尚有五步,老衲睡得再死,也会即刻警醒。不好意思,老衲天生大嗓门,惊动了施主,实在对不起。”

洞内漆黑,也看不见来人,梅欢欢道:“原来你是个少林寺的老和尚啊,我还以为你是只大老虎呢。请问,你有没有火折子,点个亮多好,免得啥也看不见,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老和尚道:“也好,点个灯,说说话,长夜难眠可聊天,东北冬夜夜太长。”

老和尚一边念着顺口溜,一边将火折子一晃,点亮了插在石缝里的松枝火炬,顿时,洞内一片光明,原来这是个大洞,洞厅高敞,洞内四壁的钟乳石奇形怪状,五彩缤纷,漂亮极了,洞中有一个温泉池子,冒着缕缕热气,故而洞内十分温暖,这个洞子深处,漆黑一片,不知有多深。

老和尚坐在一张天然石床上,床下一边是烧剩的篝火,篝火架子上,还挂着只吃了一半的野鸡残骸,篝火旁扔着许多吃剩的野鸡骨头,一地狼籍;石床的另一边,堆码着整整齐齐的柴火。

梅欢欢发觉,原来刚才自己是躺在柴火旁另一端的一块条石上,距石床有一丈余光景,条石形状象一张躺椅,怪不得躺在上面,十分舒适。

石床与石躺椅隔着堆码的柴火,相距只有五六尺。

只见石床上的老和尚约摸三十来岁,满脸红光,根本就不老,正要开口问个明白,老和尚笑道:“老衲知道你要说啥了,老衲年轻辈份大,故自称‘老衲’,请小施主不必少见多怪。”

梅欢欢心道,明明是你自己怪,却说我多怪,她硬是把到了嘴边的问话,咽了回去,顶嘴道:“你猜错了,象你这种人,我又不是第一次遇见,人都喜欢摆老资格,好象资格越老,本事越好似的,错!你看看,南不倒只有十六岁,已成了天下第一名医了,可见得年龄大,资格老,跟本事高低没啥关系,对不!我才不想问你年龄呢,你老还是嫩,跟我有啥关系,我只想问你,你叫啥?”

她这一席话,说得叫不醒一愣一愣的,一时语塞,他呐呐道:“小施主说得蛮有道理呀,老衲,老衲叫‘净空法师’,少林寺的。”

梅欢欢拍手笑道:“原来,你就是‘净空发痴叫不醒’啊?!”

叫不醒喜道:“我的绰号比我的法号叫得响些。”

“当然当然,江湖武功排行第二,真了不起啊。”

“嗯,还好还好。”叫不醒好象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梅欢欢道:“这么说来,你是甘居第二喽,真不求上进。”

叫不醒有点委屈,道:“有啥办法呢,老衲要是不服气,你肯定要说了,‘怎么,和尚还那么看不开啊,亏你还是个和尚呢。’如今,老衲看得开了,好了,又有人说我不求上进了。看来,做人难,做和尚也难,做一个有名气的和尚更难。对了,请问小施主姓甚名谁?”

梅欢欢道:“我叫梅欢欢。”

叫不醒道:“这名字好,欢欢,乐乐,做人最重要的是欢欢乐乐。”

梅欢欢问:“咦,你怎么也到山沟沟里来了?”

叫不醒道:“找龙卷风算账,走迷了路。你呢?”

梅欢欢一愣,道:“玩儿,走迷了路。”

“冰天雪地,有啥好玩的。”

“到长白山玩儿,玩的就是冰天雪地。”

“也是。你在山沟沟里呆了几天了?”

梅欢欢奇道:“几天?我才今夜……喔,我才一天。你呢,在山沟沟里呆了几天了?”

叫不醒道:“不多,五六天。”

“吃啥?五六天?”

“破戒了,山鸡野兔,茹毛饮血,聊以果腹。罪过罪过。”他垂下头,双手合什,轻诵佛号。

“这五六天,你试着出去过么?”

“天一亮就去找出山沟沟的路,到天黑才回山洞,就是找不到出去的路,越走越糊涂。还好,我每次出去,在树上都做了标记,所以,每次都能回到山洞,我把这个洞,叫作藏春洞。”

“啊,有这种事?!”

叫不醒道:“这五六天,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现在好了,有个说话的人了,哪怕出不去,也不寂寞了。”

“出不去?不会吧?”

叫不醒道:“当地人告诉我,这儿有个‘九九八十一弯迷魂谷’,进了这个谷,没有当地猎户与挖参老把头带路,就别想出得了谷,当初老衲不信这个邪,如今,老衲算是领教了,不信也得信。”

“你别吓我,叫不醒。”

“少林寺的和尚从不说谎。”

梅欢欢想,再也回不了家了,见不到老爸了,见不到心爱的丁飘蓬了,心一酸,伤心得呜呜哭起来。

这一下,叫不醒慌了神,道:“喂,小施主,你别哭呀,好好说着话,怎么一来,你就哭了呢,要真出不去,咱俩住在藏春洞,不是挺好玩吗,真不知你哭个啥,再说,你一哭,被旁人听见了,以为我在欺负你呢。”

梅欢欢道:“叫不醒,这儿除了你我,哪有旁人呀,要真有,就有救了。”

说着,索性嚎啕大哭起来。她道:“跟你这种假痴不癫的人在一起,有啥意思啊,时间一长,弄不好,我也成了二百五了,一半正常,一半疯癫,有时候说人话,有时候说胡话,丁飘蓬要再见着我,会气得不理我了。”

叫不醒并不生气,他脾气好,也不会生气,道:“丁飘蓬,你说的是‘飞天侠盗丁飘蓬’,天下第一飞人?!”

梅欢欢道:“明知故问,难道还有第二个丁飘蓬么!”

“他是你哥哥?”

梅欢欢瞪他一眼,道:“他是我的……”想说,是我心爱的人,一想,我扮成了男孩,说这个话不合适,正不知说啥好,叫不醒道:“我知道了,他是你哥哥,你是他小弟弟,对吧?老衲一看你伤心的样子,就明白了,有人说老衲糊涂,其实,老衲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才好玩呢,你刚才说老衲假痴不癫,这个形容词,用得好,太贴切了,可谓入木三分。宋朝时,杭州虎跑寺有个‘济癫和尚’,法力无边,做了许多善事,成为坊间佳话;如今,少林寺出了个‘叫癫和尚’,虽没做多少善事,却有异曲同工之妙,欢欢,你真是高抬老衲了,堪称是老衲的知音啊,谢谢。”

他坐在地下,合掌一揖,揖得梅欢欢眨巴眨巴眼睛,不知是骂他几句好呢,还是赞他几句好。原来,世上还有将骂人的话,当补食吃的人哩,后来一想,跟这种人犯不着较真生气,随他去最好。

叫不醒对丁飘蓬十分钦佩,道:“你哥哥的轻功,老衲确实略逊一筹。”

梅欢欢道:“何止一筹,七筹八筹都不止。”

叫不醒道:“一筹就是一筹,下次遇上你哥,咱俩比一比,好吗?你做公证人,不对,你肯定有偏心,老衲不同意。应该叫个咱俩都不认识的人,做公证人,好吗?要么不比,要比就要公证,一筹就是一筹,二筹就是二筹,小葱点豆腐,一清二楚。”

听他说得那么认真,梅欢欢傻了,竟忘了哭泣,她真想一走了之,跟这个人说话,总觉得怪怪的,也不知道怪在哪里。好在这个和尚心地善良,武功高强,在他身边,自己不会有危险,抢白他,又不会生气,也好,心情不好时,把他当作出气筒算了,不高兴了,拿他出气消遣。

“你怎么不说话了?老是看着老衲干吗?定是理屈词穷了吧!不过,老衲确实有点儿佩服丁飘蓬,轻功已达化境,身如飞燕,来去如风。咦,他为啥不来救你,这就是他不对了,弟弟再调皮,人总是要救的。”

对呀,丁飘蓬为啥至今还不来救我,莫非,他趁机跑了?男人占了便宜,往往一跑了之,想到这儿,梅欢欢伤心得又哭了起来。

突然,叫不醒一拍脑袋,道:“哎呀,老衲记起来了,前半夜,遇到两个人,也陷在迷魂谷里,出不去了,咱们聊起天来,老衲说,这迷魂谷恐怕出不去了,他俩不信,态度颇为生硬,老衲一生气,就管自走了,现在想想,真不对,他俩在林子里挨冻,说不定会冻死了,该将他俩带到藏春洞来,暖和暖和,不管他俩态度是生硬也好,熟硬也好,人总是要救的,老衲去去就来。”

说毕起身,戴上棉帽、棉手套,捞起石床上的拂尘,脚下一点,从洞里飘了出去。

梅欢欢想喊他别去,话未出口,人已没了。

叫不醒走了,梅欢欢却觉得冷清了,她起身,将柴火摆在篝火架下,点起了篝火,烤起那半只野鸡来。

烤好了,吃了几口,味道真鲜美,肚子也饿了,便大嚼起来。

她正吃得起劲,一条黑影从洞口飞了进来,她以为叫不醒回来了,头也不抬的问:“你回来啦?”

“嗯。”

“人找着啦?”

“找着了。”

“人呢?”她觉得不对劲了,一抬头,惊得目瞪口呆,脸色煞白,手中吃剩的野鸡,噗脱一声,滑落地下,急起身,跳上石床,“刷”一声,拔出了单刀。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叫不醒,而是一飞冲天辽东鹤,辽东鹤戴着顶黄色狐皮帽,穿着一身漆黑的衣裤,披着件黑色披风,双手戴着一副黑色麂皮手套,双臂抱胸,冷冷地盯着梅欢欢,冷笑道:“呵呵,这叫冤家路窄呀,黑小子,好大胆,竟闯进我的窝里来啦。”

梅欢欢涎笑道:“嘿嘿,这是你的窝吗?我,我,我走错路了,我这就走。”

辽东鹤道:“不,你一点儿也没走错,你走对了,咱俩的账还没清呢,如今,到了我的窝里,竟把我的窝搞得乱七八糟,老夫平生最讨厌脏,看看,都成垃圾堆了,哼,黑小子,你说,这新账旧账该如何了断?”

梅欢欢道:“这可不是我搞脏的,是叫不醒搞脏的。”

“什么?叫不醒?什么叫不醒?”

梅欢欢道:“就是少林寺的净空发痴叫不醒。”

“你在吓唬老夫?!你以为跟叫不醒在一起,老夫就不敢动你了?哼,你打错算盘了!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是要动你,人呢?叫不醒在哪儿呢?”

“刚出去。”

辽东鹤根本不信,道:“恐怕是飞天侠盗丁飘蓬吧,上次把你救走的,老夫后来想明白了,就是丁飘蓬,你说老实话,老夫不难为你,你说,救走你的是不是丁飘蓬?”

“是。”

“姓丁的装成柳三哥的范儿,老夫一时看走了眼。不过,离开他后,只过了半个时辰,老夫就明白了,哪是柳三哥呀,一来一去,几个动作一串并,一推敲,老夫就明白了,救你的人是丁飘蓬所扮。”

梅欢欢赞道:“真厉害,啥事也瞒不了你。”

辽东鹤道:“有人说,我是事后诸葛亮,不管事先还是事后,能做诸葛亮,总是件不错的事。”

梅欢欢道:“眼力也不错,判断精当,佩服佩服。”

看来,辽东鹤喜欢听好话,好话说得多了,也许,他就会忘了向我算账了,所以,梅欢欢尽拣好听的说。

辽东鹤道:“眼力好,不算好,轻功好,才是真好。你说,丁飘蓬为啥要瞒老夫,把自己扮成柳三哥呢?”

梅欢欢道:“不知道。”

梅欢欢当时已昏迷,确实不知道。

辽东鹤道:“真笨,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他是怕老夫缠着他比轻功吧?”

梅欢欢道:“比就比呗,那有啥好怕的呀。”

辽东鹤道:“问题就在这里,他怕输,输了,这张脸,往哪儿搁去!日后,如何在江湖上混。”

“不好混就不混呗,啥时候好混了,再出来混,我看,他的脸皮没那么薄,其实,他的脸皮真够厚的,还不是一般的厚。你跟他没交过朋友吧,若是交过朋友的人,就知道他的脸皮有多厚了,一般来说,他不看重脸皮。”

辽东鹤恼道:“你是在骂他?还是在赞他?”

梅欢欢道:“我骂他干啥,我赞他也没用,他就是这么个人。”

辽东鹤道:“等一会儿,他会来吗?”

“他不会来,叫不醒大概就要来了。”

辽东鹤道:“黑小子,你俩在我窝里住了多久啦?”

“叫不醒住了五六天了,我只住了两个时辰吧。”

“此话当真?”

“我骗老前辈干啥?况且,我还想求老前辈高抬贵手呢。”梅欢欢知道厉害,只能与其委婉周旋。

辽东鹤用手抚着三绺长须,道:“黑小子学聪明了,不过,我的两个徒儿的账嘛,嘿嘿,……”

梅欢欢道:“我知道,老人家接着要说,那就算啦。”

辽东鹤道:“算啦算啦,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趣÷阁勾销。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耿耿于怀,斤斤计较,那也太小家子气啦。”

梅欢欢喜动颜色,道:“老人家真是量大福大造化大呀,晚辈感佩之至。”

辽东鹤道:“你别急嘛,老夫后半句话还没说呢,在江湖上混,总是要还的,我两个爱徒的两只耳朵嘛,不能不还吧?”

梅欢欢恼道:“你怎么记仇记得那么深啊,都过去了半个来月了,还念念不忘,记在心里,太过分了吧,况且,你两个徒儿,大毛二毛抢劫在先,割掉两只耳朵,也是罪有应得呀,你总不能善恶不分吧。”

辽东鹤气得吹胡子瞪眼,怒道:“黑小子满嘴胡扯,你割了我徒儿两只耳朵,我就要向你讨还两只耳朵,公平交易,童叟无欺,老夫已经够礼让了,你还他妈的穷鸡巴得瑟,小心,老夫连你的舌头也割下来。”

说着,他袖口一扬,手中便多了一枝一尺三寸的判官趣÷阁。

梅欢欢骂道:“老不死,小爷今儿跟你拼了,你当小爷好欺负是不是!小爷是看你上了岁数,让让你而已,上次中了你一掌,是小爷大意失荆州所至,你当自己的功夫真的了不起么,呸,狗屁不是!你是个自以为是,厚颜无耻,以大欺小,死不要脸的狗东西,小爷今儿总算看透你了,小爷即便打不过你,也要骂得你狗血喷头,今生今世不得好死,死后永生永世不得超度,呸!狗屁不通的老东西!”

梅欢欢把今天来遇到的所有不快,通通宣泄了出去,顿时,心头轻松了不少,她紧一紧手中的单刀,挽一个刀花,凝神以待。

只见辽东鹤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嘴唇也哆嗦了,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他怒吼一声,人如鬼魅一般,向梅欢欢扑来,手中的判官趣÷阁,如雨点一般向她周身倾泻,梅欢欢在洞中窜高伏低,挥舞单刀,拼尽平生所学,勉强支撑,眼看她周身已笼罩在辽东鹤的判官趣÷阁之下,随时都有可能在趣÷阁下毙命,真可谓危如累卵,命悬一线啊。

辽东鹤嘿嘿冷笑,见黑小子挣扎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觉得十分好笑,本想将他一趣÷阁勾销算了,转而一想,这样太便宜他了,须得慢慢折磨死他,方能一消心头恶气,便欺近身,一趣÷阁向他面门插落,梅欢欢举刀挡格,却不料胁下露出空门,辽东鹤的中指在她胁下一扫,梅欢欢“啊哟”一声,单刀撒手,扑嗵一声,栽倒在地。

辽东鹤在梅欢欢屁股上踢了一脚,道:“有本事再骂呀,看看是你嘴硬,还是老夫的功夫硬。”

梅欢欢朝他瞪一眼,却不敢再骂了,他知道辽东鹤的厉害,辽东鹤在江湖上以行事古怪,亦正亦邪,善恶皆施,手段毒辣著称,可不能把他惹急了,这个人,惹急了啥事儿也干得出来。

“怎么不说话了?觉着理亏了?”辽东鹤气犹未消,又在她屁股上踢了一脚。

梅欢欢道:“老东西,怎么老踢屁股,变态。”

辽东鹤道:“老子爱踢哪儿踢哪儿,你管得着么,再嘴犟,老子,就踢你的鸡巴。”

辽东鹤又在她屁股上踢了一脚,笑道:“踢屁股不硌脚。”

梅欢欢心道:我又没有那话儿,你踢也是白踢。

辽东鹤见她不说话了,问:“怎么,哑吧啦,老实啦?哼,刚才骂得多痛快啊,如今,就得加倍偿还。”

梅欢欢道:“成王败寇,还有啥好说的,任凭斩割,只求速死而已。”

“想得美,速死?!对你来说,这是个不可能达到的奢侈愿望,这可都是你自找的,逼着老夫下此毒手,须怨不得老夫心狠,还是那句老话,老夫要点你的‘极痛死穴’了,让你痛彻心肺,灵魂出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大概要十天十夜,才会在绝叫声中死去。”

梅欢欢急道:“你变态,禽兽,卑鄙,无耻,毒辣,疯狂,是个少见少有的变态恶魔!”

辽东鹤气得哇哇怪叫,他是个喜欢听恭维话的人,几曾听到过如此烂骂,顿时怒火中烧,猛吸一口丹田真气,食指中指凝聚真力,便要向梅欢欢的天突、璇玑、华盖穴落指,这三穴,辽东鹤用独门点穴手法,便能使中指人在极端痛苦中死去……

梅欢欢呼道:“丁飘蓬,蓬蓬,快来救我,辽东鹤要杀人啦。”

……

***

今儿的月亮一忽儿在云里,一忽儿从云里钻出来,山林里,时明时暗,王小二掺着李珊瑚的手,在山沟里乱窜,却找不到走出山沟的道路。当没有月光时,山沟里一团漆黑,李珊瑚就往王小二怀里钻,喜得王小二搂着她,上下其手,贴着她的脸道:“别怕,我阳气足,鬼见了我,老远就跑。”当月光明媚时,李珊瑚就从王小二怀里挣脱了,甚至连手也不让他碰一碰,道:“我又不是不会走路,你掺我手干嘛。”

王小二心里嘀咕:真没良心,漆黑一团,就怕鬼来了,吓得直往我怀里钻,要我保驾护航了;来一点月光,就不怕鬼了,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想想也真气恼。

连月亮也在寻我开心,月亮呀月亮,你要么就挂在天心,一片亮堂,省得她往我怀里钻,弄得我心痒痒的,六神无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要么就漆黑一团,越黑越好,索性成就了咱俩的好事,深更半夜,冰天雪地,老子也有办法搞定她,让生米煮成了熟饭,看她往哪儿跑,看她还想折腾个啥!哎,天公不作美,心急也没用,真正造孽。

走了一程,李珊瑚道:“累了,找个避风的地方歇息脚。”

王小二道:“我也这么想,咱俩想到一起去了,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干脆歇到天亮,再找出路。”

李珊瑚瞪他一眼,道:“通啥通,我跟你一点儿也不通。”

于是,王小二找到了一个山洞,王小二在头里走,李珊瑚跟在他身后,走不多久,见洞内透出灯光来,王小二低声道:“里面有人呢,会不会是暗杀帮的人呀?”

李珊瑚道:“也许是山民呢,要是,能将咱俩带出山沟沟。”

“进不进?”

“进,悄悄进,我带头。”见有了灯光,李珊瑚胆壮了不少。

“如见着不对劲,马上就走。”

“我还用你教!”

李珊瑚拔出长剑,在头前走,低声念叨道:“人我不怕,就怕鬼。”

王小二道:“我正好跟你相反,鬼我不怕,就怕人。”

他俩到了洞厅口,便猫在石后,窥探洞内动静,从辽东鹤与梅欢欢打斗,到点倒梅欢欢,看了个备细。

王小二扯扯李珊瑚袖口,悄悄道:“珊瑚,走吧,听说一飞冲天辽东鹤武功一流,轻功天下第二,十分了得,咱可管不了,若打败了,咱俩连跑都跑不了。”

李珊瑚道:“看看再说。”

“看啥看,莫非你要管?那黑小子是正是邪都没数,可不能瞎管。”

“别烦,你要走你走。”

当梅欢欢喊“飘蓬救我”,辽东鹤要下毒手之际时,李珊瑚便窜了出去,王小二只得跟了出去,提醒道:“南不倒,老前辈可不怕你的南海剑法,不得无礼。”

王小二的“南海剑法”说得很响,“不得无礼”说得很轻。

李珊瑚明白,王小二要自己扮成南不倒,是提醒自己,要用南海剑法,这样,他又可以扮演柳三哥了,吓吓辽东鹤,不失为是个好办法,若论真实功夫,看来,咱俩的确不是辽东鹤的对手。

李珊瑚将使了一半的祁连功夫,中途硬是变成了南海剑法,喝道:“看剑。”

长剑一撩,一式“惊涛掠岸”,向辽东鹤膀子上卷去,辽东鹤的“极痛死穴”点穴法只得收回,向旁一仰身,人便飘到丈把开外的一块钟乳石上。

李珊瑚捏个南海剑诀,全神戒备,守在梅欢欢身旁。

王小二脚下一点,飘到李珊瑚跟前,嗔道:“不倒,怎可对辽东前辈如此无礼,辽东前辈可是成名英雄,看看,他老人家有多谦让,根本就不屑与你这种后辈晚生动手。”

接着,王小二转身面对辽东鹤道:“辽东前辈,多怪晚生柳三哥对南不倒管束欠严,得罪前辈之处,望前辈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辽东鹤眨眨眼,道:“咦,你是柳三哥。”

王小二道:“晚辈柳三哥给辽东鹤前辈请安。”

说着,王小二不卑不亢,彬彬有礼,抱拳一揖。王小二学柳三哥的范儿已熟门熟路,分寸拿捏得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辽东鹤将信将疑,道:“你真是千变万化柳三哥?”

王小二微微一笑,道:“是,真是。不过,千变万化谈不上,七十二变还是能对付的,其实,全是些投机取巧的小聪明、小玩艺儿,跟前辈的一飞冲天根本就没法比,那可是真功夫啊。”

这几句话,说得辽东鹤心花怒放,不过,他依旧心存疑虑,道:“柳三哥,今儿的事,你来评断评断,那个倒在地上的黑小子,是你把兄弟丁飘蓬的朋友,前些天,老夫两个徒儿冒犯了他,他竟将老夫两个徒儿各割下一只耳朵,一共两只,今儿,叫老夫遇上了,老夫要讨还公道,要割下他两只耳朵,你说,老夫割错了没有?黑小子竟要与老夫拼命,并烂骂了老夫一通,老夫恼了,把他打翻在地,要取他性命,你说,这事儿是谁的错?”

梅欢欢道:“当然是你错,柳三哥,快帮我把这老头子打跑,最好,把他做了。”

王小二怒道:“闭嘴,你有完没完,要不是看在丁飘蓬面上,南不倒也不会出来揽这个活,我也懒得管你的事,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最好别说话,你一说话,事情就糟,这儿不是你说话的地儿,明白么,最好哑吧了,再不成,我叫南不倒用臭袜子把你的嘴堵上了,免得你再来挑事儿。”

梅欢欢知道厉害了,原来,柳三哥生起气来,脸色也不好看啊,若是柳三哥南不倒真生气走了,我被这老东西点了极痛死穴,那就惨了,她道:“好好好,柳三哥,我听你的不行吗,你叫我不说话,我就不说话。”她闭上眼,咬紧嘴,躺在地上,再不敢多嘴多舌。

心道:前不久,真南不倒被南海药仙劫走了,这个南不倒肯定是假货!这个世道,假货越来越多了,这个柳三哥呢,说不定也是假的,不是说柳三哥被做掉了吗?即便没被做掉,也肯定受伤了,怎么看不出一丁点儿有伤的样子呢?明明是一个鲜龙活跳的人呀,多半是假三哥。要真是假三哥,这人胆子也太大了,这趟混水,可不是好淌的,弄不好小命儿就没了,哎,看样子今儿个凶多吉少啊。

一旁的辽东鹤听得洋洋得意,坐在钟乳石上,跷着二郎腿,悠然自得。

王小二别过脸来,对辽东鹤道:“老前辈,你刚才问在下,是谁错了,是吗?”

“是呀。”

“当然是黑小子错啦,还两只耳朵,一只不多,一只不少,老前辈又没有占他便宜,莫非还是老前辈错了不成?!再说,师傅管徒弟的事,天经地义,说到天边也是理,本来嘛,黑小子应该割下自己的两只耳朵,放在果盆里,俯首帖耳把耳朵送到你府上去,免得你老人家动气,这才是道理呀,哪能直着脖子,跟你老人家争执不休,这不是让你老闹心嘛!真不懂事。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当今的年轻人,越来越不懂江湖规矩了,江湖乱,都是年轻人闹的。”

梅欢欢心道:这个柳三哥,竟是个黑白不分,颠倒是非的糊涂虫啊,他来救人,还是来拍马屁的呀,百分之百是个假三哥!

辽东鹤道:“好,三哥,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夫就不要黑小子的命啦,不过,两只耳朵还是要的,到时候,你见了丁飘蓬,也好有个交待。”

王小二道:“老前辈,要说交待嘛,确实不太好交待,黑小子的两只耳朵没了,而且,还是在晚辈面前没的,丁飘蓬窝气不说,江湖上一定以为,是晚辈不仗义,有偏心。”

辽东鹤奇道:“偏心?你偏心谁呀?该不会是偏心老夫吧?”

王小二道:“当然是偏心你呀。”

“我?”辽东鹤一头雾水。

不用说辽东鹤一头雾水,就是李珊瑚与梅欢欢也是一头雾水。怎么整出个偏心来了!

王小二接着道:“不光是有偏心,还认为我有贪心。”

辽东鹤道:“贪心?你贪啥呀?”

王小二振振有词,道:“这还不明摆着的嘛,世人一定认为,我对老前辈没安好心。”

辽东鹤冷笑一声,道:“哼,不管你安了好心也好,没安好心也好,都没用,要老夫信任你,那是休想,老夫不信世间任何人!不错,你是天下第一大侠,老夫心生钦佩,却绝对不会盲目崇拜,你今天是大侠,不等于明天还是大侠,你在这件事上做得光明磊落,在另一件事,也许会卑鄙龌龊,老夫见得多了,人是会变的,包括自己在内,有时变得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老夫怎么还会轻易相信别人呢?!三哥,你说,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王小二拍手赞道:“当然有道理啦,老人家的话,是金玉良言,字字珠玑,个人崇拜,等于上当受骗,老人家的话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嘛,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也,晚辈如今‘闻君一夕言,胜读十年书’啊。可江湖上却不这么认为,一定认为是晚辈心存贪念,想骗取老前辈一飞冲天的轻功,才会拿兄弟手下的耳朵,去做交易,老前辈,你说,晚辈的话有没有道理?”

“咦,还真有些道理。”

“所以,黑小子的耳朵是割不得的,要割就割南不倒的耳朵吧,省得江湖物议不休。”

李珊瑚嗔道:“三哥,我才不愿意割耳朵呢,要割你割。”

王小二道:“老前辈,你看呢,索性割晚辈的耳朵吧,也好消消你老的气。”

辽东鹤搔搔头,道:“这,这,有点难为情啦,天下人会骂死老夫的,说柳大侠的耳朵,是我逼着割下来的,这千古骂名,老夫可背不起。”

王小二索性做得逼真些,拔出剑来,就要动手割自己的耳朵,他心道:若是老东西真要耳朵,老子就来个“钟馗画符”,与你拼了,我就不信二打一,真打不过你。

辽东鹤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此事就此揭过,不然,显得我辽东鹤也太小家子气了,也算老夫给青年才俊柳三哥的一份见面礼吧,省得江湖上把两只耳朵说得乱七八糟、天花乱坠。柳大侠,快快把剑收起,耳朵的事,老夫从此不提,行吗?”

王小二将剑插入鞘中,拱手长揖,道:“多谢前辈大恩大德,晚辈三生有幸,没齿难忘。”并示意李珊瑚拍开梅欢欢的穴道。

梅欢欢从地上起来,捡起单刀,插入刀鞘,撅着嘴,心里暗自窃喜,心道:看来,这是个真的柳三哥呀,足智多谋,巧舌如簧,真会说啊,竟将老不死一颗顽固如铁的老心,说开窍了。除了柳三哥,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办得到!

王小二道:“黑小子,还不快向前辈道谢。”

梅欢欢板着脸,向辽东鹤抱拳一揖,嘴唇动了动,算是谢过了。

辽东鹤竟乐得哈哈大笑起来,内心的疑窦,烟消云散,他对王小二,一竖拇指,道:“真不愧为天下第一剑侠柳三哥啊,江湖传言不虚,侠义心肠,热血男儿,知书识礼,谈吐得体,老夫内心钦佩有加,真可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啊,老夫老喽。”

说到末了,颇有些沉吟伤感,自叹弗如。

2012/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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