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元托着一本账簿缓步上了三楼,顺利在花丛深处,找到了他家正辣手摧花的小老板。
“二小姐,这是上个季度琉璃坊和合香斋的盈利,银子已存入万通钱庄。”
卫晞拍了拍手上的碎花瓣,把手里的篮子递给小七,接过账簿翻了翻。
在看到账簿上面写着的数额时,饶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也忍不住挑了挑眉。
合香斋刚开业不久暂且不说,光是恒都的琉璃坊,一个季度便净赚了将近百万两银子。更别说开在京都的琉璃坊分店,利润更是惊人,俨然有两百万两之多。就算是五五分,也是一百万的利润了。
“果然还是京都的有钱人更多!”
林秋元朝卫晞抱了抱拳,心悦诚服:“二小姐远见。”
当初琉璃坊开业之际,曾贴出招人告示。
他那时因为家产之争,不愿与同胞兄长撕破脸皮,选择净身出户。
孑然一身之下,他本以为自己就算重整一番家业,也需要十数年时间。因缘际会下,看到了琉璃坊的招才榜。
当时他仅仅只是想着先寻一处容身之地,解决了吃住问题,再某其他。
却没想到,这一来,就再也走不得了。
既是不愿走,也是舍不得走。
他想跟着面前这位年纪小小却惊才绝艳的二小姐,既是想要看看自家这位小老板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也从心底里深深为之折服。
有人云士为知己者死,他这个,应该算是人为善用者所降。
这段时间里,他心甘情愿地放下了心头那股从家中带出来的怨气。
被人信任着在熟悉的领域里大胆施为,还有每个月丰厚到令人吃惊的报酬,它不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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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晞把账册合上,眸带赞许地看了林秋元一眼,“对了,账房找得如何了?”
随着琉璃坊和合香斋的逐渐壮大,原本招到的几个账房明显不够用了,这还是在卫晞弄了新的记账方法的情况下。
招到新的合格的账房刻不容缓。
说到这个,林秋元神色一顿。
账房说实话不易找。经商之家,账房差不多都是家中之人担任,要么便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忠诚下人培养而成。
野账房要么是因为人品欠佳被驱逐出来的,要么就是一些科举无望的读书人,只能选择做账房谋生。
前者不能用,后者中,能达到自家小老板要求的,着实没几个。
他也正为这事愁着呢!
卫晞一看他这个表情差不多就明白了,刚准备摆摆手说算了不急,就听见琉璃坊前的大街上,传来一阵越发大声的喧闹声。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快步走到栏杆前,低头朝街上看去。
一见底下情形,卫晞当即凝了神色。
林秋元这就转身准备下去,“二小姐,我去把人赶走。”
“等等。”
卫晞把林秋元拦住,“先看看情况再说。”
下方的喧闹还在继续,且愈演愈烈。
守在琉璃坊门口的两名少年本来也是准备把人直接驱赶走的,但在听了闹事那小女孩的话后,两人对视一眼,齐齐面露难色。
这是一场家庭纠纷。
闹事的主角,便是这一家五口人。
小姑娘的爹娘想要把她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好给宝贝小儿子筹集聘礼,小姑娘那个已经做妇人打扮的姐姐也在相劝,而那个小姑娘却是抵死不愿。
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琉璃坊中缺签订正经用工契约的侍女,便偷偷溜出家想要过来找活干,却被家人察觉追了上来。
一个想留下做工赚钱抵死不愿随家人回去,另一边的四个亲人却是坚持要把人送到大户人家,这便直接在大街上闹开了。
这下原本在琉璃坊中的客人也顾不得买东西了,齐齐凑过来看热闹。
边看边议论纷纷。
很快人群中便分成了两种不同的意见。
一边是觉得小女孩的亲人太过狠毒,把人送到大户人家做丫鬟,说得再明白点,就是把人给卖了。更别说这一对父母看着也不像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何至于此!
另一边则是觉得那小女孩性子太要强了些,父母于她有养育之恩,何至于这般忤逆,实在不孝!
刚开始的时候,议论声还小,但随着事情闹得越发剧烈,议论声也跟着大了起来。
恰在这时,一道已经嘶哑了的哭喊声从人群中传出来:“爹,娘,女儿真的听隔壁的二牛说了,在这里做工,一个月能有一两二钱银子拿,做得好了还有赏银,一个月一两二钱银子,一年就有十四两四钱银子,三年,不不不,用不了三年,只要两年一个月,我就能赚够三十两银子,我一文钱都不留,都拿回家里,求求你们不要把送走好不好?”
林秋元听得眉头紧皱,偷瞧了一眼身旁小老板的神色,“这小丫头也怪可怜。”
都是被亲人抛弃,虽然抛弃的方式不一样,他实在有点感同身受。
“你去。”卫晞看着下方争执的双方突然出了声。
“二小姐?”
卫晞伸手指指底下那个哭得狼狈不堪的小姑娘,“把她带上来。至于那四个,我不管你是用什么办法,把人弄走。”
林秋元这下着实愣了愣,反应过来忙道:“是。”果断匆匆下去办了。
卫晞也不想看这气人的画面了,扭头找了个椅子坐下,倒了杯茶边喝边等人。
没过一会,下头的喧闹声便停了,紧跟着楼梯处传来两道脚步声。
卫晞放下茶杯抬头看过去,便见林秋元带着一个全身灰扑扑头发凌乱枯黄瘦得皮包骨头眼睛红通通还打着哭嗝的小姑娘上来了。
对方倒是没有露怯,上楼后飞快打量了一眼周围,便是一脸乖巧地紧跟在林秋元身后规规矩矩地走过来。
俨然跟方才楼下那个声嘶力竭的小女孩两副模样。
卫晞眼底多了分笑意。
“二小姐,”林秋元把人带到卫晞面前,“人带过来了,这丫头的那几个亲人属下已经弄走,保证不会过来找麻烦。”
卫晞点点头,也没准备过问林秋元具体是怎么做的。
身为老板,她只知道结果是她想看到的就行了。
接着便把目光落在面前安静站着的小姑娘身上,看着对方虽然竭力镇定但仍看得出有些紧张的模样,卫晞晃了晃手里的茶杯,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