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琴音不一样(1 / 1)

今天很快要发生的大事件,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必须是一声荡气回肠的:妞,我来啦~

这支缓缓北上的队伍中,某人打算响应生理的呼唤,排除一切艰难险阻脱离队伍,以便向美人儿冲过去,来个公主屠龙。其他人对此壮举的细节及其后果却还没有合理预见。

福珞忙着撺掇福三娘:“筱筱姐姐求个人不容易!三娘你可得多要她个好东西。”

筱筱笑着分辩:“奴婢哪里能有好东西呢?要有个主子看得上用得着的,只管取去。那是奴婢的运气。”

福三娘道:“别的不说,你们姑娘的园艺,我是佩服得不得了。此去京城,少不得买些花儿草儿,得求你们姑娘来帮帮眼。”

筱筱欣然替云舟应下。

福三娘又道:“她要是忙,你来就成了。”

筱筱连声推让。

福珞一手攀了福三娘、一手挽了筱筱,笑道:“三娘好没道理!四姐姐要是忙起来,筱筱难道能得空吗?”

福三娘失声笑了:“这倒是我想不周到了。筱筱来,别恼我,到京中还是照应着我们才是。”

玩笑开到这份上,筱筱一昧推辞也不是、全盘应承也不是,支吾道:“三奶奶、福姑娘有差遣,那是奴婢的造化。”又问易澧,“澧哥儿身子不爽么?”

易澧摇头。

筱筱道:“我知道了!哥儿是想果子吃了?”就打发小丫头去拿。

易澧又道:“不是。”也长了个心眼,先问筱筱,“鱼是什么样的?”

福珞第一个笑出来,弯腰对他道:“水里都是鱼,晚饭才做给你吃,其他时候没有。”

易澧看这一双笑弯弯的眼睛,怎么就这么坏呢!明显拿他打趣儿嘛!他别过身不作声。

福三娘拉了福珞,对易澧道:“你听你珞姐姐瞎扯呢!我编的鱼儿是小小的,拿丝线编也使得,带子也使得。你也要一个吗?什么颜色的?”

易澧先是低了头闷想:我家玉姐姐才是我姐姐呢。你们七个八个都上来当姐姐,我哪有这么多姐姐?

及至听得福三娘肯给他编,他才喜欢了,露出笑容道:“我要黄色。”

“嗯。”

“要老虎。”

“哟。有志气!”福三娘问筱筱道,“我做老虎的黄线倒不多了,你那里有没有?”

筱筱应道:“有的。全副的丝线盒子都一并带了来,这便叫他们开了出来,我拿给三娘。多蒙三娘辛苦了!”

福三娘一听。倒做出愁眉苦脸的样子来,问福珞道:“你看你一点儿嫁妆都不准备,跑了去怎么嫁人呢?也跟人家学学哪!瞧这多齐全。”

一句话把福珞臊得甩手走开了,筱筱也侧转过身,三分求情三分嗔道:“三娘!”

福三娘屈身向易澧笑道:“瞧,坏人都被我臊跑了,我做花帽子给你带给姐姐哪!”

易澧还是听不太懂,但知道是打趣儿。大人的打趣,他最头疼了,总觉得该是胡扯罢。偏有一套章法,不按这章法来是犯大错的,但章法是什么呢?又不像围棋般简明。他至今摸不着门道。幸而福三娘后半句是清楚的,不是骗他就好。他道:“真的做啊?”

“是要做。做完了你带给你姐姐去?这花放久了要蔫,也就新鲜时好玩。”福三娘想着,估着林代的头围做罢。筱筱已禀道:“我们姑娘已叫人去林姑娘那里问啦!这儿地势不巧。约摸过了前面那座小山,就能把尺寸问回来了。”

福三娘喜奇道:“你看四姑娘,莫非是天上神仙下来的么?我们要尺寸,她也先知道?”

福珞还臊着哪,在舷窗前头。微微向这边偏了偏脸,嘴还是骨突着的。

筱筱嘻嘻笑,替易澧拣他掉在地上的玩具,福三娘到窗下挨了福珞。向外头张一张,看那岸上果然不平,轿夫不能贴岸走了,只好往里头弯了取路,这会儿大树遮了,看不见林代的轿子了。连家丁也全跟过去保护她了。

云舟正是掌握不住目前的局势,所以格外留意林代,见前面的地势不妥当,就借故打发了一个丫头过去,好盯住她。

船缓缓的沿江北上,小山丘渐渐被船赶上、又一点点抛在身后。

轿子越过山丘的速度,会比船慢一点,毕竟他们在陆地上要绕路嘛!不像船始终直行。所以船刚越过小山丘时,山丘脚下仍然看不见林代他们出现,这也是正常的。云舟手挽着花枝,想着。

但是当她派过去的丫头独自从山丘脚下冒出来时,她知道事情终于不对了。

福三娘的丫头此时捧着花瓶送到唐静轩那条船去。

唐静轩骤见这花插得疏密有致、气度从容,真真的大家风范,油然而生佩服之情,问得来历,暗忖:“怪道公主要点选她呢!爷爷说得不错,我从前……唉,爷爷还是说错了,我又怎配得上她呢?”

说是配不上,毕竟不想服输。她有好花过来,他没有恰当的东西回敬,怎么可以呢!——呃,虽然把这个当作什么输赢赌局有点怪怪的,唐静轩还是吩咐僮子:“摆琴。”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听得唐长孙公子抚琴的。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抚琴的。时候要对,地方要对,人也要对。

七夕时候,僮子把琴都带过去了,本来要就着山寺的高台上抚琴一曲的,但福珞带着云蕙来了,正遇见他,他脸上也没什么愠色,照常说话儿。但那琴,却是辍了。

如今却别作青眼相待。

僮子忙不迭支琴台,解琴囊。虽然速度绝不拖沓,却也并不见急促,行云流水,是练习多少遍之后才有的火候。若非如此,也不足以侍奉锦城第一注重风雅的公子,给他奉琴了。

唐静轩端坐,凝神,抚琴。

琴声悠悠的传开。这种文武七弦琴,声音并不像唢呐那般嘈杂,融入风声水声,入耳养心。

这种琴声只有心音合拍的人才能欣赏得来,有的人,譬如派去林代那边当间谍的丫头,这时心慌害怕得都要哭了,就完全没注意到江上还有音乐声飘过来,更谈不上欣赏了。

她好不容易从山丘后头奔出来,见到了船只,更是竭尽一个女孩子可以做到的速度往岸边赶。

筱筱问云舟的意思,是不是要请船老大也把船迎过去?

照惯例,这并不是筱筱真的要问主子讨主意,只是形式上向主子讨个首肯罢了。因此她并没有问得很详细,只是略一点题,而云舟也只需一首肯,筱筱就去跟船老大下令了。

云舟却阻止了筱筱。

她让船照旧前行,只要慢慢往左前方靠岸去接那丫头就可以了,不必从原来航道中硬扭过去。

筱筱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忠实遵照了云舟的意思。

等她回到云舟身边时,但见云舟正端坐如仪。

其实云舟的仪态一直很好,除非这船突然晃动起来、把她甩出去,否则她的双膝总是这样并拢,双足尖总是这样斜斜的踏在地上、双手总是放得安静而稳妥,腰背总是挺直、双肩总是舒展。

但主仆多年,筱筱知道“如仪”和“如仪”之间,是有区别的。先前云舟还是这么符合规制的坐着,但里头有什么东西拉紧了,像一张弓。她一下令,筱筱就像箭一样赶紧弹射出去了。

如今筱筱回来了,却发现小姐缓和下来,尽管也还是坐着,却不焦躁、甚至不无聊。她好像光是坐着,就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在思考吗?

筱筱不敢打扰小姐,就自己在角落里悄没声儿的摸点事情来做,小小心的看看小姐,发现——她是在倾听!

这个时候,筱筱才真正听到了隔船传来的琴音。

筱筱对琴其实并不陌生。

云舟自己也会抚琴,但她说自己抚得不好。筱筱听来是好的,似乎也并没有犯什么错误,怎么会不好呢?云舟叫她别问了。云剑也会抚琴,抚得那是一定很好的。但是动作比较强悍、气场比较强势,筱筱觉得他的抚琴,跟试剑其实也差不多。而且据说他有很多地方都没有遵照原谱。教琴先生啊、还有云舟啊,弹奏同样的谱子,出来的效果跟他不一样。是他错了。但是云舟说他弹得非常好。筱筱也觉得一定是这样子的。

因为云舟的琴声好听,云剑的琴声则扣人心弦。

筱筱有时觉得,她如果是一片云,都会为了这段琴音,宁肯在天心多停留一刻钟。

还有一次,她发现一向冷静自持而守时的明珠姐姐,在院门外呆站着,双足还保留着行走的姿势,一前一后,但后足却粘在了地上,前足也忘了催促。还是筱筱跟她打招呼,她才醒过神来,难得的慌张,脸红起来,说着什么事情晚了,忙忙的去了。

云剑的琴音就有这样的魅力。

今天的琴音怎么样呢?筱筱听不出来。她努力的分辨,但这琴音太空茫了,她集中不了注意力,试着听一会儿,却想别的事情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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