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多使团来梁是为了解决粮食危机,既然得到准信儿,就没有滞留的道理。他们在八月份来,同样也在八月份离开了。
法图娜本来很不想走,同样的她也不敢一个人留下,在全员准备撤离的时候只能抹着眼泪跟上。
这些天,法图娜说得最多的就是早知道不该让哥哥替代自己。
当时觉得不用背井离乡很好,等人真正进了宫她忍不住胡思乱想了一大堆,既怕法希尔穿帮以后被梁国皇帝收拾,又怕自己回去没脸面对父母亲。事情本来不用变成这样子,都是因为她,她闹着一定要哥哥送。
他们在离开之前还收到梁皇陛下送的礼物,也是满载而归,但使团内部气氛不好,法图娜一直在担心,她也影响到朝夕相处的人。即便护送他们的将军觉得人进宫去这么久都没穿帮应该不会有问题,过一两年他们再送个亲王殿下生病想见他的消息过去法希尔少爷便可以借此脱身……法图娜还是轻松不起来。
从哥哥顶替她进宫那一天,到人平安回来之前,她可能都不会开心了。
人在梁国皇宫的法希尔偶尔也会想到妹妹还有其他亲人,但多数时候他顾不上。装女人不容易,还要给冯念解石就更不容易了,更别说他经常需要应付天真烂漫的六公主。
法希尔最高兴是和冯念闲谈的时候。
他会用一些小技巧把话题引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冯念和其他人聊天多半是在讲趣事或者闲话家常,唯独跟他,说着说着就歪到国家啊百姓啊,法希尔喜欢变着法问她怎么能使国家变好。
他敢问,冯念也就敢敢答。
“有句话你听过没有?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不知道你们乌多国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只知道,只要你们的国王心里想的是百姓,官员也为百姓谋利,整个国家齐心协力搞发展,还能搞不起来?遇到困难就大家一起商量解决困难,遇到阻碍就铲平阻碍,国家是百姓的国家,没有百姓支持哪个皇帝当得稳当?总之所有和百姓对着干的铲平他就完事了,顺着民心搞发展,何愁国不富?”
冯念说完才感觉不对――
“你这思想觉悟可以啊,都被当做贡品送过来了还这么积极上进。”
法希尔也不心虚:“我本来就是慕名而来,想从您这儿学到些东西。”
好像是……乌多使臣是这么说的。
冯念跟他闲唠了好多,就连口水话法希尔都记下来了,来长禧宫的时间越长,他对梁国皇后反而生出敬畏心,觉得对方确实不一样,是有智慧的人。
法希尔哪还敢去勾搭?早先想了好多手段引诱她,现在觉得那些都是冒犯。
他不去想怎么骗人了,只想多学点东西,然后想法子从皇宫里脱身回到家乡。
态度挺端正的,计划也不错,可惜他不想生事事主动找上他了。
在乌多使臣离京一个月后,时间是九月底,京里一天赛一天的凉,眼看就要入冬,这时候陈嬷嬷和冯念提了件奇怪的事。
“侧殿那位进宫都有一个半月,还没领过月事带,不知道是身体不好还是乌多女人跟咱们不一样。”
冯念心说都是女人能有什么不一样?
她又没怀孕,不来那个只能是身体有状况,要么本身周期就长,还有可能突然换了地方待水土不服。冯念觉得一个半月还不够有说服力,后来两个月都满了据说人还是没去领且不着急,这下她真觉得不对劲了。
之前群里就怀疑过她是不是假女人,在这个时代,像她这么出格的女人太少了。
不说长相,只说她的个性喜好关心的事,和冯念周围的其他人大不一样。她对裴乾一丁点兴趣都没有,在长禧宫待着还挺自在,搞得跟受虐体质似的。
杨玉环:“真的就是男人吧,可能只是对美色不敏感呢。”
王政君:“你没听到秦氏说的,她和裴乾在一起过,要是男人能和裴乾在一起吗?”
东哥:“秦氏说的就一定对吗?有没有可能两边根本不是一个人,就算她说那边的乌妃也是国王弟弟的女儿,国王只有一个弟弟吗?这个弟弟还就只有一个女儿不成?”
万贞儿:“要是最负盛名的美女,不太可能有两个啊。”
杨玉环:“送人出来不都得吹嘘一番?总不能告诉裴乾这人在乌多国平平无奇吧?”
冯念:“环环说得有道理。”
潘玉儿:“你可以约她一起睡觉,看她答不答应。”
妲己:“用得着那么麻烦?直接扒了衣裳看啊。”
吕雉:“要真是男人,我倒想看看他本来是什么样子。”
冯念:“吕姐姐怎么也这样说?”
吕雉:“这不是人之常情?”
……
好吧,老实说冯念也被勾起兴趣,她今儿个一定想知道这人到底是男是女,就让陈嬷嬷去把人找来,还对陈嬷嬷说让她就在外面守着别让人闯进来,这人要是身体状况知道的越少越好,宣扬出去就太过分了。
陈嬷嬷会意,去传了话就守在庭院里,冯念倚在美人榻上等她,看人进来便吩咐道:“把门掩上。”
看她回过身去关门,冯念还打量了下这人的背影。
这身材比例看着还是像男人。
法希尔关上门走过来就发现梁国皇后今儿个不太对:“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隔这么远说给外面听去不好吧?
冯念勾勾手指,让人走近点。
他稍微走近了些,但还是像木桩子似的立在那儿,冯念又道:“再近点,本宫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谈。”
法希尔听懂了他的意思,蹲到冯念跟前。
刚蹲下他就被扯了面纱,法希尔想往后退,还没退开就被冯念捏着下巴仔细打量了,不只是看,她压低声音问道:“你该不会、是男人吧?”
法希尔的眼睛本来是性感迷人的那种,听到这话都微微睁大了。
他第一反应低头瞄了一下自己,今天穿的是竖领,领子挡住了喉结,还好还好。然后他压下想往后躲的冲动,稳住心绪,假装淡定用伪音反驳回去。
“就因为我个子高,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就要被怀疑性别?”
冯念已经把他面部的线条轮廓看清楚了,虽然用胭脂水粉补出了一些女性的东西但这个线条的感觉,这个眉眼鼻梁还有唇形,更像是个男人啊。
让她肯定这个猜测的当然不止是这张脸,还有刚才那一瞬间法希尔的反应。
假如是女人被这么问,应该会是类似于疑惑的表情,因为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甚至可能让人再说一次。他明显听明白了,反应更倾向于惊愕,立刻开始解释辩驳。这不等于把“我有问题”写在了脸上?
冯念已经给他盖上男人的戳,看他还想辩驳,没忍住伸手拍拍他脸:“个子高线条硬不会唱歌跳舞偏好舞刀弄枪不奇怪,没人规定女人就必须柔软纤细你说是不是?相貌这东西,爹娘给的,不合适用来评价人。”
“那为什么?”
“让我猜猜你肯定没有过女人,你不够了解女人,我们女人每个月固定时间会放血的,你来两个月了,一次都没放过。”
做女人每个月都要放血???
法希尔惊呆了。
他仔细想想妹妹没放过啊,便怀疑冯念在诓他,想让他自己承认。明知道那是个坑法希尔能往里跳?
必须不能啊。
他说:“那是你们梁国女人,我们乌多国的女人不放血的。”
“……”
咋的大姨妈还分出国籍了?
冯念直直看着他:“真的?”
“当然了。”
“可我还是不信。这样好了,你把上衣脱了给我看看。”
法希尔震惊得心里都结巴了。
脱脱脱、脱衣?
走了两个月性冷淡风的女装大佬再也绷不住他耳朵又热又红。都这样了,人还急中生智反咬一口,他往后退了一点跟防贼似的放着冯念:“你该不会男女通吃吧?告诉你,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女人。”
冯念懒得跟他磨嘴皮了,站起来一把揪住这个嘴硬的男人把人按在美人榻上,这还不算,她在人耳边威胁说:“是你自己承认还是我现在就扒了你?”
……
看看这身位,他不就是案板上的鱼?
被陈嬷嬷通知过来一趟的时候他真没想到这下会有去无回。
看梁国皇后这个架势,他觉得可以躺平不用挣扎了。
法希尔知道自己还是有本钱的,这种时候还不利用可能就要到阴曹地府去用了。于是他委屈巴巴瞅着冯念:“我只是仰慕你,想跟在你身边学习。你看我难道不听话吗?你让解石我就给你解了两个月的石头,一句抱怨也没有。”
能说出这话,丫肯定在心里抱怨了。
冯念松开手,让他坐直起来,居高临下道:“再糊弄我就把你交给皇上处置。”
“是,我知道错了,变成这样也是没办法的。本来被选中的是我妹妹,国王想通过她笼络到梁皇,我只是来送她的。到这边之后我们听说了一些事,总之你们国家的大臣说你身份尊崇又爱吃醋他建议我们再考虑一下,我们商量之后决定改改说法把人送到你这边,我妹妹不太愿意,我怕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过来反而不妙才以身代之。”
“就这样?”
法希尔表情可真诚了,说绝对没骗人,就是这样。
他都说到这份上换个人一准儿信了,可冯念就是感觉这人不是那么老实的,他都敢男扮女装混进皇宫胆子不比天还大?
冯念眯了眯眼:“你知道我能请来法术,但你可能不知道,天上有种法术能让人只会说真话,并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给你套上验证一下你觉得呢?”
法希尔:……
“您太着急了,我还没说完。我想到自己长得还算不错,打算为了国家牺牲自己,假如您喜欢就给您占点便宜只要您愿意出手帮帮我们。”
看到这儿,不说别人,刘邦都无语了。
这他妈还真是敢想敢做啊。
不止敢想敢做,他并且深谙一个道理――识时务者为俊杰,总之命只有一条苟住了再说。
道歉认错这么快难怪乌多国的敢放人来。
冯念沉思许久,问他:“我看起来是那么急色的人?”
“……那么打算的时候还没见到您,只是想到梁国皇帝也不年轻了,您兴许有需要呢?后来见到您,又听您说了那些我非常惭愧已经打消了本来的念头,现在只想在您身边多学习一段时间。我发誓,这次一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