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王大夫和吴七娘,还真是善心肠的好人,不仅没收取清缘半分医诊费,还提供了一间客屋来给他居住。
不过清缘也不是喜占别人好处的人,在医馆的这三日里,他都包揽了全部的煎药伙以及厨房杂事。
且在这几日中,没有一点历练经验的他向吴七娘请教了许多事。
他得知了此地名唤楚城,地处西岳国中间地带,也得知了目前整个西岳国最为偏僻的地方,就是处在最南方的凤嵇。
传闻此地,气候恶劣,多发灾害,且最为可怕的便是,居住在凤嵇的巫蛊一族。
吴七娘讲得绘声绘色的,时常讲到恐怖地方就“哇”地一声吼出来吓唬胆儿小的小和尚,而清缘被吓一跳的模样时常逗得她捧腹大笑。
清缘也不知她所讲的是真是假,不过没有地方可去的他,已下定决心待无名醒来后便动身前去凤嵇。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好似才一眨眼功夫,天便黑了下去。
清缘在清洗完厨房中的碗筷后,便打着哈欠向自己的屋走去,可才从后院走到厅内,脖上就传来了一阵冰凉。
他缓缓低下眼皮看去,只见是一根尖锐的发簪,而发簪的主人就是那位他从深坑中带出来的姑娘。
“女施主……你是不是误会了……”清缘以为她是会错了意,把他们当成坏人了,紧忙解释着,可才开口,就被女子紧紧捂住了嘴。
“我劝你最好不要大喊大叫,别把他们吵醒了。”
无名握着手中发簪,抵在清缘脖子一侧,只要她稍稍用力,那无比锋利的发簪就会戳进他的血管中。
见清缘识趣的点了点头后,她才松开了自己的手,冷着声问:“这是哪?”
“这是医馆。”
“你救的我?”
“小僧迷路到森林中时,恰好看见那有个深坑,于是便发现了深坑中的女施主。”
无名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毕竟此时的她对于出事前发生的一切都没了影响,大脑一片空白,唯一记得的,就是一片血光。
“那我再问你。”她弱了弱声,说的很没有底气,“我是谁?”
“啊?”清缘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从嘴中蹦出一句惊讶,难不成她真的像大夫所言那般失了记忆?
但也是他这声大嗓门,将楼上的吴七娘吵了起来。
“小和尚,这个点了还不去睡觉,在那瞎嚷嚷些什么?”
胖女人尖锐着嗓门踏着鞋子从楼上走下,可还没走到一半,就被一道忽闪而过的人影劫持住。
“你又是什么人!”无名就似一道光般,“刹”地一声便来到了吴七娘身后,而那把尖锐的簪子,此时也落在了她的颈上。
楼下的小和尚见状,一时间慌了神,急忙脱口说道:“女施主!你快住手!这位是医馆的吴娘子,她是好人!”
但无名却没有听他的话,反是厉声责问着女人:“你们到底耍了些什么把戏!为什么我会对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
听到这,吴七娘算了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无奈地叹了声气。
只不过眼前的丫头,倒是和她以往见过的伤了脑的病患不同,没有大哭大笑也没有疯疯癫癫,而是怀疑起自己失忆的原委。
“哎呦,你们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外头吵些什么呢?”
这会儿,同样被吵醒的王大夫也走出了房门,不过在看到眼下之景后,立即清醒了过来,紧蹙的眉头被惊恐取代。
“姑娘!你快把手中的家伙放下!别伤了我娘子!”
谁都知道,王大夫最怕娘子,也最爱娘子,眼下娘子有难,他怎能坐视不管,忙拔起腿就往楼下跑,可却被手持利器的女子喝止了住。
“别过来!”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不容抵抗的威慑。
“女施主,你真的是误会了,这屋子里的都是好人,没有人会想害你的,你快把手中的簪子放下!”
“真的吗?”
“真的,小僧从不撒谎。”
听到清缘下了保证,无名才勉强放松了警惕,将簪子收回。
这说来也是奇怪,这屋中三人,唯有清缘说的话,无名才会去选择相信。
在费劲一番口舌下,清缘才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和她讲了个清楚,好在搞定了这多疑的女施主,不然今晚保不准还得惹出什么事端。
“那我这是头部受了伤,所以才记不清以前的事情?”她木讷地坐在椅上,手中还捧着清缘递给她的那杯温茶。
“准确的来说,姑娘你这是失了忆。”
跟前的王大夫双手交叉搭放在肚前,和她阐述着因果联系:“由于锐器对头部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导致姑娘您伤了脑,从而影响到了部分记忆的丢失。老夫从医多年,也遇见过不少这样的情况,不过那些病患中,或多或少都是能回忆起一些往事的,姑娘您不妨再仔细想想,说不定就能想起名字来了。”
在王大夫的解释下,无名开始试着去回想,可想来想去,除了头部的愈发疼痛外,一无所获。
“我想不到。”女子睁开眼,摇了摇头。
“那就别想了,以后,总会知道的。”王大夫淡淡笑了笑,眼睛望向吴七娘,“既然姑娘醒了,去为她烧盆热水吧。”
吴七娘点了点头,笑着望向方才还拿簪子抵在她脖子上的女子:“丫头,随我来吧。”
无名愣了愣神,原地犹豫了一会,不过在看见朝她点头的清缘后,还是动起了身,跟随在胖女人的身后走进了后院。
吴七娘的动作很是利索,仅是一会儿工夫,就为无名备好了热水以及换洗衣物,在嘱咐完她不要碰到伤口后便先行离了屋。
无名在雾气缭绕的浴屋中愣了许久后,才慢着步子走到一块铜镜面前。
她伸出手,擦了擦镜面上氤氲缱绻的白雾,随后又摘下了戴在脸上的面具,可就在看清了自己的长相时,被吓得向后一退。
不过骨子里的沉着还是很快让她恢复了冷静,她再次来到铜镜面前,将左边黑发撩到耳后,颤抖着手指触摸着那道丑陋的疤痕。
“怪不得我会带着面具,原是相貌丑陋。”无名苦笑了几声,摆了摆头,转过身去将带血的衣袍层层脱下,走进浴桶之中。
由于背后有伤,使得她不能放肆地洗,她只得拿着白巾一点点擦拭着自己的肌肤。
而这些肌肤,既不光滑,也不白皙,或大或小的疤痕烙在身上,显得丑陋极了。
据此,无名开始猜测起自己的身份。不受宠的庶女,干粗活的农妇,富人家的丫鬟。
她小小的脑袋中蹦出好多个可能性,但唯独没去猜测过,她是一个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