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跨进门槛,齐卫楠就能感觉到他们三人正被前方投来的炙热目光打量着,好似台下站着的不是初来乍到的登门者,而是未曾见识过的奇珍异兽,恨不得将他们内脏都看得一清二楚。
“小道齐卫楠,拜见诸位长老。”齐卫楠先开了口,朝上座的四位老头行了礼,破了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
趁着空隙时间,她抬了抬头,见身边跟着的两个笨蛋还直挺挺地站着,连忙给他俩使了好几个眼色。
“小道生一、青袍拜见诸位长老。”幸是两人没蠢到家,领会到了齐卫楠的意思,也学着她一样行了礼。
但许久后,大殿中仍是一片寂然。
他们三人弯腰都弯到腰杆酸,上面的几个老头子也没哼出一个字出来,让他们一直保持着鞠躬的动作,真是好不尴尬。
最终,是在风子涯的行礼声后,殿内凝结的空气才爆破开来。
“弟子参加各位长老。”
“子涯,不比多礼,此行出山可否寻到莫尧的踪迹?”端坐于大殿正中央的灰袍男子没有询问他齐卫楠几人的事,而是先问起了别的事。
搞得齐卫楠仅存的耐性都快被消磨干净,却又不敢直言,只得在心里暗自絮叨。
喂,这位大哥,你们月空盟的那些事小爷不想知道,小爷就是来把活死人扔给你们,顺便讨点赏金,你们有什么家长里短要唠的,能不能先放一边,处理完小爷的事再嗑着瓜子慢慢聊也成啊!
“大长老,恕弟子无能,未能寻到莫尧踪迹,还……还被人骗走了盘缠,只得厚着脸皮先行回来了,还请大长老责罚!”他埋着头说完便“咚”地一声双膝跪地。
果然,风子涯和那老头子还是在谈论着这事,好像齐卫楠几人是空气般,对他们置之不理。
不过从两人的对话中,齐卫楠了解到了两点线索:一,他们月空盟在找一名叫莫尧的人,从名字上来看,应该不是像张三李四那样的小喽啰,应是位重要之人;二,风子涯真的就是个呆板的纯善之人,不然也不会像初入武安城的齐卫楠一样,被骗走了全身的银子。
上座之人听了风子涯的陈述后,并没有预想中的拍桌怒骂,而是握着白须叹了声气。
“罢了,子涯你本就是心善淳朴,再加之,你自幼在盟内长大,没出过远门,而这人心又是极为难测、防不胜防,吾等不会怪罪于你,起来吧,。”
“可是……大长老……弟子辜负了您们的期望……理当受罚!”
这争着抢着要领罚的人,齐卫楠还是头一次见,也不知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受虐的癖好?
“老夫都说了,不会怪罪于你,在座的几位长老也没有责罚你的意思,你就快起来吧,向吾等解释解释这几人是何来历,为何半夜急着求见?”
灰袍老头朝风子涯抬了抬手,后又将目光转到了齐卫楠他们三人身上。
“回禀大长老,我们三人是修行的小道士,此般着急来月空盟找您们,自然是有要事禀告。”齐卫楠抢了风子涯的话,自顾自地弯起腰来,可还没接着说下去,就被上座的灰袍老者打断。
“你们在撒谎!”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容不得人有半点质疑,“你们身上压根没有熏香之气萦绕!若是习道之人,怎会不知‘凡修斋行道,以烧香燃灯最为急务’的道理!”他怒而拍桌,惊跳起木桌上的茶盏。
对于修道捻香的道理,齐卫楠不是不知,他自幼便常听他爹的那些道义之礼,说什么“九天之上,唯道独尊;万法之中,焚香为先”之类的文绉之话。
日久便知,这熏香对于一个修道之人而言,就相当于文人的笔墨纸砚般重要,光是她家道馆中,便有着数十鼎香炉。
可自打和她爹闹了矛盾,离了家,去到了武安城中,齐卫楠自然是将这一套她本就厌恶的大道理抛之脑后,别说是熏香凝神了,就连所练法术也日渐生疏了。
真没想到这上座之人,不仅观察敏锐,鼻子还如此之好,莫不是他的特殊之处就在于拥有了一只狗鼻子?
齐卫楠在心里默默思量了会,终是找出了解决的法子,她连忙双手合起,将身子再次拱起:“回长老话,小道无疑欺瞒于您们,小道虽谈不上是名副其实的道士,但也算得上一半属实。”
“噢?此话怎讲?”大长老收敛了几分脾气,昂起脖颈问道。
见事有转机,齐卫楠没敢兜圈子,开门见山道出:“小道也算是出身道士世家,是茅山齐氏的独子,乃因两年前同家父闹别扭,独自下了山去,且于该期间,向一位老者习了些赶尸术法。”
她说到此处,稍稍抬起了眼角,底气足了三分:“而我的这位师父,便是月空盟前任长老,傅琛。”
她本以为提出师父的名字,或多或少能替自己解一点围,好歹那几位的长老可以正眼看她,却未料到,名字脱口而出时,在座之人的脸上都变得铁青,两瓣软唇抿得生紧。
特别是那位二长老于驰,态度变得最为强烈,搭放在椅上的双手都攥成了拳状,引得身边之人轻拍了他的胳膊作了提醒。
我去,听到之前的同盟的名字,不应该是心觉欢喜吗?这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不会是我那师父之前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吧?抢了心爱的女人?还是窃了多年的珍宝?我家那老头子,不至于这样坑徒儿吧!
眼下的气氛,是比屋外的天寒地冻还要冻人上几分,好似万粒尘埃都被冻结悬浮空中。
“噢,原来是五长老的爱徒,也算是我们月空盟的弟子,我们的师侄。”最后是那能说会道的大长老破了僵局,微启唇,笑了几声。
不过这笑意在齐卫楠听来,怎么有些暗藏杀机的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小道不敢当,我师父已不是月空盟中人,自然不能高攀上诸位长老。”她连忙回应道。
而那大长老听后,只是笑得更为大声了些:“哎,齐师侄这是哪里话,虽说如今五长老也已经不在盟内了,但与我们也有着多年的深厚交情,且我们月空盟中五长老的位置永远为他留着,只要他想回来,我们随时欢迎!”
虽说他所言的话于表面上听起来没有什么,但总觉得处处都带着刺。
“哎,对了,齐师侄,敢问你师父他是否还健在?”听到大长老接而问出的这一问,齐卫楠彻底傻了眼,谁家一上来就问你师父死没死这种话题啊!
若说死了,他们不相信背地里去查实怎么办?若说没死,他们连夜带起家伙去找我那坑徒儿的师父寻仇又该怎么办?
齐卫楠在脑袋中寻思了好一会,终是找到个中立的法子,巧妙地化解了这一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