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跪倒在荒冢前,伸手拔去坟头的枯草,就好似替女子画眉一般细致无二。八?一▼中?文?网 ?
萧楚材和冯牧见状,死者为大,也不约而同的跪下,华青峰自说自话,完全没有理会旁边还有两人看着他。
“我知道你还有心愿未了,可是你不欠他什么,真有亏欠,也是我欠他。”
听着酒鬼没头没尾的话,冯牧猜测其中有一段缠绵悱恻的感情,可是酒鬼并不打算将这些说出来。
身旁的酒壶已经没有酒了,他下意识伸手去拿,又颓然将手缩回来,兀自沉声说道:“我们是在酒会上认识的,可惜我当时没敢向你敬酒,如今已然迟了,这一迟,就迟了一生一世。”
酒鬼说完,站起身来,枯草沾在他的衣服上,他也懒得去整理,依然是平静的看着那座低矮的坟头,喃喃道:“他也来了,你们叙旧,我就不叨扰了。”
这句不着边际的话说完,酒鬼便转身,向山下而去,萧楚材和冯牧听到他这样说,仔细去查探周遭的气息,终于感受到一股强劲真元,迅的靠近。
那是一道白色的身影,他不像酒鬼三人是缓步走上山腰,而是一路飞行,足不点地。
他的轻功已然凡入圣,一跃就达五六丈,每逢要落地之时,只是在草尖上轻轻一点,便再度跃起。■★中★文?网.ww. ★
这样的身法,就好似大鹏展翅,腾云而来,驾鹤而去。世间也不乏轻功高绝之人,那大内禁宫中的巴东龄便是其间的佼佼者,若与这人比起来,还不知差了多少。
酒鬼头也不抬,只顾着往山下走,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脚步踉跄,好似随时都会摔倒。
冯牧跟在他身后,却要使出全力才能够勉强跟上他的脚步。天空中那道身影越来越近,酒鬼极力想要避开,选择的路线也都遍布荆棘。
冯牧和萧楚材的衣服不同程度的被勾破,酒鬼哪里会顾及这些,天空中那道身影与他而言,就好似催命的判官,逃得迟了就要形神俱灭。
那道身影倏然停下,一双草鞋踩在一丛灌木上,那样细小的灌木停落飞鸟尚且止不住摇晃,可是支撑着一个大活人,却纹丝不动。
冯牧放眼看过去,只见一名身穿月白僧衣的和尚,左手握着一窜念珠,右手做说法印,神情泰然自若,浑然不似酒鬼这般慌乱。
这样一个人物凭空出现,任谁都会多看两眼,萧楚材仔细看去,在想这位前辈高僧是什么来头,以往闯荡江湖可从未听闻过。
正当他想要施礼抱拳,自报家门以示尊重之时,哪知那酒鬼却是怪叫一声,然后看也不看那和尚,像虎口余生的兔子一般落荒而逃。■中???文网.ww. ?
只是他才逃出几步,那和尚的身影便兀自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挡住了他的去路,酒鬼不敢抬头,沉声怒道:“你莫不是要学那佛陀,度我这酒鬼?”
“善哉善哉,贫僧可没那份道行,渡你不成,反遭魔障,这又是何苦来哉?”
“那你还不赶紧让开,挡我作甚?”
酒鬼华青峰几乎是在暴喝,可是语气却不是一气呵成,带着明显的醉态,说得结结巴巴。
“怎么,老朋友见面,你连看我一眼也不愿意?”
“不是不愿,而是不敢,若是以前我肯定不会躲闪,而今却不同了,我愧于见你,若能够一死了之还好,偏偏还不能就此解脱,所以还要带着这份愧疚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阿弥陀佛,因果业障,自有天数。无缘大慈,同体大悲,你我的羁绊岂是你想要斩断便可斩断的?”
酒鬼华青峰依然是低垂着头,闷声闷气的说道:“佛家不是讲究六根清净,四大皆空的吗,你这和尚还执念红尘之事,又如何能得成大道?”
“阿弥陀佛,你又怎知我没有放下?”
“若你真的放下,就该呆在你的寺院里,而不是跑来这荒山,挡住我的去路,你当我不敢踢飞你?”
和尚双手合十,口念佛号,说道:“地火水风,四大皆空,空而不空,不空而空。凡夫未破烦恼,未除贪嗔,生出我执与法执的偏见,便是垢秽,斩断烦恼,无离贪嗔,能证人空,名为清净。凡夫染于有漏的恶缘名为垢,圣人熏修无漏的善缘名为净。然垢净只有其名,究其本体言,根本无所谓垢与净,所存在的只是空而已。不受拘于五蕴,不受诸法色相影响,究竟涅盘,便得自在。”
“强词夺理。”理屈词穷的酒鬼恼羞成怒,说理肯定说不过这个苦读数十年书生出家的和尚,一掌挥出,便是霹雳杀招。
和尚凌空跃起两丈高,华青峰的掌风余劲尚在,与一块大青石相交,那坚硬的石头顿时被击碎。
一旁的冯牧与萧楚材无不愕然,这两位高人前辈难道不是旧相识,怎么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事前毫无征兆?
本该落荒而逃的酒鬼一掌落空,一脚踩向大地,荒草密布的坚硬土地上顿时草屑纷飞,泥土四溅,硬生生被踩出一个大坑来。
酒鬼浑身的气息暴涨,冯牧几乎要窒息,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好似两座大山临空而降,他想要逃离,却被压住了身子。这感觉就好似大闹天宫的孙大圣,空有一身力气无法施展,被困在其中,倍感难受。
“不要运功抵挡。”萧楚材在冯牧身边提醒道。
原本想要运功抵御那排山倒海气息的冯牧只得作罢,强忍着浑身钝刀剔骨般的疼痛,看着天空中交手的两人。
“这两人的内功修为都登峰造极,若你我贸然运功抵挡,稍有不慎就会受到他们的影响,被牵动气息,导入歧途,轻则气血倒流,全身瘫痪,重则经脉尽毁,爆体而亡。”
萧楚材明显不是危言耸听,冯牧只得强自忍耐着,只盼望飞掠在半空中那两人尽快打完,他也好从其中解脱出来。
酒鬼华青峰一指探出,原本无形的气剑竟然牵扯着周遭的气流,迅的旋转起来,形成了一股强劲的旋风,带着肃杀,裹挟着草叶,像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向那和尚刺去。
和尚双手合十,口中低声默念法号,然后双掌伸开,以他身体为中心,竟然形成了一个圆形的钟罩,还隐隐泛着淡黄色的光芒。
“金钟罩!竟然能够凝成淡黄色的实体模样,这该是多少关才有如此境界啊?”
冯牧在心中赞叹,继而狂喜,因为他此刻见到的和尚,与那韩通肯定相去悬殊,难不成他是继达摩祖师之后,第二个将金钟罩练到极致的人?
就算不是,也差不了多少吧。冯牧这般想着,越觉得那酒鬼深藏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