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树一口气跑回公寓里,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缓缓抬眸,望向小区里的那辆黑色世爵,已经调头,开出了小区。
茫茫白雪中,车影渐渐被隐没。
她揪着胸口的衣服,隐忍着崩溃的情绪,掏出手机,打出了一个电话。
“喂,请问是教育局支教部门吗?”
“是的,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看见了你们现在需要大批的山区支教老师,我想来面试。”
……
挂掉电话后,林嘉树握着手机,身子贴在门板上,缓缓滑落下来。
这一个多月内,靳司寒不跟她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也就意味着,她一时半会儿走不掉,刚好趁这个时间,离开北城,去山区支教,让自己离开与靳司寒有关的一切,就算是当给自己放个长假。
她没有那么大公无私,想为国家贫困山区做出什么巨大贡献来,她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一些小小的私心。
因为曾经失去的那个孩子,因为想要逃避靳司寒。
……
第二天一早,嘉树就去支教部门面试了,面试很顺利,也或许是因为急需用人的时候,所以并没有反复面试便被录取了。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的像是做梦一样。
三天后,嘉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和洗漱用品,便离开了北城。
教育局派了长途汽车,坐了一车的支教老师。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车程七八个小时,极为漫长。
车是开去清城山区的,清城是个小县城,那边的山区条件,更是清贫,这一去,她知道她要遭很多罪,可比起心里的那些伤痛,这些生活上的罪,根本不算什么。
何况,若是她真的忙碌起来,与生活做着斗争,那么想必,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想那些难过的事情。
她离开北城去清城支教的事情,没有跟任何人说。
车里的人,断断续续的在给家人、朋友,打着电话,唯独她,没有任何人的电话可以打。
她靠着窗,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空荡荡的骨节,心里不知是释怀更多一点,还是更深的孤寂。
她终于可以离开靳司寒很久很久,不用看见他,不用被他伤害,可为什么,她却没有一丝丝的喜悦。
婚戒,她临走时,留在了鸿瑞名邸的公寓玄关处。
若是这段时间,靳司寒去鸿瑞名邸找她,一定会看见。
这段支离破碎的婚姻,她再也懒得维系了。
……
北城,深夜十一点。
靳司寒从一场难缠的应酬里脱身,坐在迈巴赫后座,黑眸微醺的望着窗外整座城市。
寒冬腊月,大雪已经停了,却结了厚厚的冰锥和冰块,寒风肆虐,一如他的心,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蔡森从后视镜里偷偷瞄了一眼靳司寒,只见男人面色素白的有些不对劲,而他的手,正捂着自己胃部的位置,眉宇微微皱着,像是胃疼犯了。
“boss?要不要去医院?我看您脸色不太好。”
靳司寒默然的摇了摇头,过了半晌,缓缓开腔道:“去鸿瑞名邸。”
蔡森一怔,难道刚才就饭局上,boss是故意喝那么多白酒,想让太太照顾他吗?
若是靳司寒以往做过这种事,而此刻,绝对不是。
他不过是心理积压了太多的情绪,握着白酒时,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下去的时候,浓烈刺激的酒精,仿佛真的可以麻痹他一丝丝的情绪。
以靳司寒现在的地位,有些应酬,根本无需出席,就算他冷着脸说不去,也没什么人敢跟他翻脸,可最近,他接二连三的参加各种应酬,酒桌上敬过来的每一杯酒,无论对方是谁,他都一声不吭的喝下去。
蔡森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boss,您跟太太好好谈谈,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男人却轻轻叹息一声,语声竟然有些憔悴,“我跟嘉树,就这样吧。”
蔡森从未见过,靳司寒这般无能为力的样子。
迈巴赫开进了鸿瑞名邸小区内,靳司寒让蔡森离开了,独自进了公寓里。
到了门口,他抬起手臂,默了半晌,终是敲响了门。
可他敲了三下,里面没人。
男人深沉的眼底,一怔,摸出钥匙,动作有些急促的开了门。
一打开门,屋内黑漆漆的,空荡荡的,没有林嘉树的身影。
靳司寒站在玄关门口,张了张薄唇,喝醉过后的声线,更加低沉沙哑,他对着虚无的空气,下意识的唤了一声,“嘉树。”
屋子里,没有声音回应,回应他的,只有墙上挂着的钟声。
靳司寒抬手摁亮了玄关处的一盏暗黄的壁灯,灯一打开,玄关鞋柜上的那枚婚戒,赫然出现在眼底。
脑海里,一根弦,嗡嗡响着,蓦然绷断。
她把婚戒留下了,她去了哪里?
靳司寒握着那枚钻戒,迈着长腿大步冲进主卧里,“嘉树!”
公寓的每个角落,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完完整整,像是许久不住人一般。
林嘉树走了。
靳司寒胃部一阵阵痉挛,剧烈的痛意刺激着他的大脑皮层,牵扯着那心脏处的伤口仿佛也火辣辣的疼起来。
即使是留在他身边,再多一个月的时间,她也不肯了吗?
靳司寒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出去。
那头,响了许久许久,无人接听……
她真的不要他了。
桌上摆着的离婚协议,那么刺眼。
耳边的手机,慢慢滑落,他又给蔡森打了个电话。
“查一下太太的去向。”
那边的蔡森,一愣,太太走了?
蔡森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道:“好,我现在就去查!”
十分钟后,蔡森的电话打了进来。
“boss,太太……太太她去了清城支教。要不要我立刻派人接太太回来?”
清城那地方,四面环山,经常发生地震泥石流,很不安全。
靳司寒却抿着薄唇,声音平静的开口:“她不会愿意回来的。”
靳司寒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林嘉树不过是在躲他。
哪怕清城条件再苦,她也不愿回到他身边,因为此刻,她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
靳司寒坐在空荡荡的公寓里,整整一夜,没有离开,也没有合眼休息过。
酒精那么炙热浓烈,却烧不毁他的思念。
这六年来,林嘉树从未离开过他,他也从未体会过这种烧心裂肺,可当这种已经长在血液里的陪伴,一旦离开时,靳司寒才明白,她这六年,远比他更孤独。
……
凌晨五点时,北城的冬夜还没亮。
靳司寒手机里,收到一条新闻快讯——
“今日凌晨三点,清城山区因为大暴雨发生泥石流,据悉,前去清城支教的长途汽车也遭遇到了泥石流的冲击,目前还不知有没有伤亡……”
靳司寒黑眸陡然一沉,眼底激起惊涛骇浪,他猛地站起来,紧紧攥着手机,脸色煞白一片。
林嘉树……可能在那辆长途汽车上!
蔡森睡得迷迷糊糊,被靳司寒的电话给吵醒。
“帮我订距离清城最近的d城机票!”
清城没有机场,只能先飞到附近的d城,然后开车去清城,这样最省时间。
接下来,他给林嘉树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是无人接听,他不敢再打下去了,怕她的手机没电,等有信号时,无法求救。
一路上,靳司寒一直关注着清城突发泥石流的新闻。
蔡森一面开车,一面安慰道:“boss,太太一定会吉人天相的,您别太担心。”
蔡森从后视镜里看去,只见靳司寒咬着牙,面上深沉如冰。
——林嘉树,你最好不要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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