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常信和惠景和作伴去了客房。
两身锦袍在细雨里添了违和。
安置陆承修的客房颇为华贵,地界儿也大,如今里间的窗户正开着,为防冷风侵入冻着了陆承修,那窗子里头和特意吊上了厚帘。
需要将那窗帘撩开,才能看见里头。
惠景和笑了笑,抬手掀起了那窗帘,露出里头千载难逢的一幅画卷。
银碳香丝共袅袅,始觉药香最缱绻。
榻上男子面色苍白,发丝散落下来垂在塌上,眼皮深深阂着,遮了眸底原本的孤松色。
床榻一侧正有太医令在施针,针针落的小心,竟至行医半生之人额上出了密汗。
榻前华椅上坐了两人,其中一人凤钗华贵,凤裙璀璨,眼底是睥睨四方之态,端的是国色天香神韵。
另一人华裙当身,虽是皇宫贵女的身份,却生了一幅和颜悦色的菩萨面容,正满目忧心地盯着床榻上的陆承修看。
正是李皇后与郡诚公主。
郡诚公主身后还站了一人,同样是一身华裙,金玉朱钗满身,一张面容华贵天成,自然是宁国郡主姜柔疑。
当此时,原本正盯着陆承修看的郡诚公主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不着声色地将目光落在了窗户边儿,看到了袁常信和惠景和。
二人连忙眯眼一笑,却不敢出声打扰了陆承修休息。
郡诚公主在看到二人一笑之际便将目光又转了回去,依旧是不动声色。
惠景和悻悻地放了窗帘,将那幅画面严严实实地拢在了这一间华室里。
“舒王分明和卫家小姐定了亲,这郡主还不知避讳的出现在屋里,不大妥当吧。”
惠景和年纪比袁常信小了几岁,说的话也显得稚嫩,这话声音虽然不大,却仍旧是把袁常信吓了一跳。
他忙抬手打断。
“瞎说什么呢,他们的事儿哪儿有你管的份儿。”
方才那话若是让姜柔疑或是郡诚公主听见了,别说他们二人还能不能攀附姜家,恐怕家族都要被这句话连带着受累。
袁常信素来腹黑,心思也就比旁人谨慎些。
惠景和撇撇嘴,并未再多说些什么,二人结伴出了顾府。
方才郡诚公主已经看见他们了,今天的使命自然也就完成了。
他们若是聪明些此时就应该庆幸,方才那番话没有被郡诚公主听到。
客房之中,太医令拔出了最后一根银针。
“如何?”
皇后的话听着沉稳,不算着急。
太医令跪地回话:
“回皇后娘娘,微臣方才已经为舒王殿下施了针,娘娘放心,殿下虽然多处受伤,但经脉俱好。只是今夜恐怕会发高热,还得悉心照料着。”
皇后点点头,淡问:“可会伤及根本,影响日后武艺习练。”
“娘娘放心,只要好生养伤,便不会留下后患。”
皇后闻言面色不变,只淡淡“嗯”了一声。
太医令不发一言的出去亲自熬药。
本该是关切陆承修的时候,郡诚公主却突然说起了不相干的话题:
“那个惠小将军人看着实诚,倒是个没心眼的。”
妇人谈论年轻男子从来没有别的缘故,第一想要给自己家的女儿说亲事,第二想要给对方的女儿说亲事。
对于姜柔疑的婚事,郡诚公主是属意于陆承修的,这一点,汴梁城里有些眼力见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如今她忽而称赞起惠景和,倒不是因为姜柔疑,而是皇后尚且有三位公主不曾婚配,惠景和依附宁国公府,若是他能够与皇后的女儿结亲,便更有益于宁国公的权势。
皇后抬手端起了桌上的茶盏轻抿,不过一句话,她却已经将郡诚公主的意思听明白了:
“她们几个年纪都还小,我倒是不着急,不过疑儿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公主还是多为她着想才行。”
姜柔疑闻言眉头一动,生怕皇后亲自开口给她定亲,那样一来岂非嫁陆承修无望了。
皇后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笑笑不语。
表妹想要嫁表哥的风流事自古以来比比皆是,幸而她想要嫁的人不是陆归堂,那便可由着她们母女俩在这汴梁城里头闹上一闹。
郡诚公主见状接过了话茬:“我心尖上就这么一块肉,她的婚事是需要细细掂量的。”
众所周知,宁国公与郡诚公主膝下无子,只有姜柔疑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宁国公想要守住那通天的权势和富贵,就得把女儿送上皇后之位,若是宁国公也同郡诚公主一样选定了陆承修,那皇后是容不得姜柔疑的。
好在,郡诚公主的想法并不等同于宁国公,数年来关于宁国公究竟看好哪位王爷,无人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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