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亭稍微做了讲解,六师兄便顾不上她了。现在二师兄、三师兄、五师兄等等都已经在对战中受了伤。因此也无法动弹,其他排行稍微靠后的师兄也是忙里忙外,不断地打扫整理门派内务。
大胡子陶石和一众狐朋狗友将逍遥派糟蹋得不忍直视,除了主殿因为供奉着逍遥派祖师的牌位不曾遭到破坏,其他地方大大小小都有了损害。说来也奇怪,为了夺回大本营,在争夺之中受伤较轻的师兄弟们回到门派之中打理旧务。
虽然在与大师兄、冷子山的斗争之中,他们的力量并不能得到完全的发挥,憋着一股气呢,这些层次不齐的杂牌队伍正好就撞到了口子上,被师兄们好一顿修理。陶石虽然厉害,架不住手下弱,边打边退,本来还在竭力抵抗,今日却突然丢盔卸甲,跑了。
夺回逍遥派的地盘,六师兄不等收拾其他房屋,就在这里给他们治疗伤口。其他师兄也看得看,将屋子里的东西能用的收拾起来,不能用的全部扔掉,逍遥派上上下下充满了烟火气息,实在是呛人得很,林一亭不由得被叫来叫去,帮这儿帮那儿,一双脚根本不能着地,如此忙活也架不住任务繁杂,到了吃饭之时,才知道没人想起要去做饭。身为最小的小师妹,又是其中唯一的一个女子,林一亭不情不愿地被拉去厨房。
就这么劳累加奔波,两天下来,林一亭几乎是比从山中爬出来还累,几乎都忘记了师父不在。直到师父从外回到逍遥派,逍遥派里里外外已经焕然一新,几乎将所有的东西都换了一遍。二师兄和三师兄的伤已经大致好了,那些细微的伤还需要慢慢修养。
计划将大师兄镇压在山脉之下,这件事师父其实并不知道。他离开山洞,将身上分担的责任平均分到其他师兄,陡然增加了大家的负担,这才知道师父的付出。
师父离开大师兄正是为了去寻找解救他的方法,现在他终于回来了,也带回来了能够尝试的方法,然而大师兄已经被镇压在山脉之中。再次剥离灵魂,几乎是不可能的。
众人害怕师父生气,然而师父也只是叹息,时也命也,不可强求,便独自离去。
已经快要接近师父闭关的日子了,这些日子凭空消耗了那么多的功力,逍遥派发生的剧烈变化,几乎给每个避世之人敲响了警钟。他们虽然有意避开世俗的烦恼纷争,然而江湖中人却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一亭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师父,冷师兄曾经说过,师父其实是知道大师兄的命运走向,却没有伸手帮他改变或者度过,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大师兄没有对应危机,就已经死了。这件事在一亭心中是一个坎,冷师兄推测师父是为了让大师兄做傀儡,大师兄要突破已经无法再次掌控,所以要将他就地正法。
然而师父从小照顾一亭,对她有教导之功,养育之恩,充当着严师慈父的角色,根本不可能是冷子山眼中的恶人。
不知道哦是不是她在每次注视师父之时,都在想这个问题,师父闭关见的最后一个人竟然是她。
来到师父即将进入的山洞里面的一个厅堂。空空荡荡的,唯有正中摆着一桌香案。袅袅青烟正在缓缓升起,里面的凝神香正在逐渐焚烧。一亭胆子本大,加上在这里熟车熟路,更加放肆了,左右挑拣,到处走动。
这里是师父修炼功法的道场,里面多摆放着他中意的物件、武器。若是能够在里面找到一柄称手的工具,一亭也就随便编个理由,将其顺走。抱着这样的心态,一亭左瞧瞧,右看看,好奇得紧。
师父出来了,静静地看着一亭,直到她也不敢再做多余的动作,才缓缓问道:“你为何而来?”
一亭愣了一下,然后略觉得好笑,道:“师父不是叫我来吗?”
逍遥祖师笑了笑,道:“你是不是有许多的疑问要来问我?”
似乎被看穿了心思,一亭有些悻悻,道:“确实有些疑问。大师兄现在在哪里,他是死了吗?”
师父听到这个问题似乎早已料到了,道:“老大并不见得真正消亡。人生一世,生死本就是一扇门,普通人身死神消,再不能复生。而像我们这样的修道之人,用天地的灵气打磨了灵魂,留存在世间可与世长存。老大未能活着突破九重,本该魂归天际,然而因缘际会,并未溟灭,反而存于活人躯体之内,妄想重生。然而丧失神志,仅存微弱魂魄,操纵庞大力量,太不可控了。老二、老三妄想以众人之力进行镇压,其效果显而易见,不可能成功。最终将老大的魂魄融合在山川之中,若是他意志足够坚定,则可与山中生灵抗衡,争有一席之地。但已经不再是这世间的人了,老大能够进入这一世界,确实是因缘,有劫有缘,不可不谓不好。”
如此一说,大师兄还有长生,长存于天地之间的力量了,可是却长久地离开了一亭和众位是师兄弟,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一亭不敢说没有人敢说。
沉默一会儿,一亭才想起冷子山的话,不由得开口问起,道:“冷师兄,他,他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师父并没有像开始那样答得顺畅,反而沉默了,良久才道:“这件事已经是在二十年之前了,他可能真的是逍遥派的一个变数。”
说道这里,他又停下来了,反而一亭的猜想更多了,她的脑海里不断在定位冷师兄可能是某朝某代灭门之后留下来的硕果仅存,也就是说真的是大周的最后一位太子。
师父开口了,道:“说起来,你们应该还有些渊源。十九,千万不要接近子山,老十八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尤其是现在。”
“他真的是大周的太子?”
师父眼神稍微亮了一下,然后缓缓道:“是他给你说的?”
不知道师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冷子山曾经告诉过一亭,师父远非他们能够想象到的,可能他的能力早就不与这些徒弟在同一个等级之上。而且他对大师兄似乎另有所图。
一亭点点头,道:“我是不相信的。”
师父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为何?”
师父道:“这是大周灭亡之前的一个秘密,我不是这项行动的参与者,只是从你的师兄,我的徒弟陆子臣哪里听说过这件事。在大周灭亡之前,王仁的父亲曾经答应过姓赵的一位侯爷,要将皇帝送回首都。然而在边境异族入侵之后,力量暴增的各位诸侯,早就不是皇帝能够控制的了。更不要说在这之前,因为皇帝的暴虐,索取无度,几乎压榨干了人民,波及到的诸侯终于逮到这个时刻反扑,怎么能够容忍皇帝回到首都。当然,长期经历皇室的残酷斗争,这位为了逃难躲避外族入侵的皇帝,也知道要为皇室保留最终的血脉。因为制定了一项计划,这项计划很简单,将他的子嗣秘密护送离开中原,并且在他安全地掌握皇权之后,回到首都。为了完成这件事,皇帝找到了守护他的大周第一高手陆子臣。陆子臣自然不能让他失望,他效忠大周皇室,曾经得到逍遥老祖的指点,功夫大增,几乎已经打到了世间的极限,似乎有隐隐突破九重周天归元气之力。然而外界的压力如此之大,陆子臣自然也不能单凭自己的力量与整个世界对抗,因而他邀请了他的好友兼死敌萧氏岚甫,共同参加了这项计划。这一次护送皇帝回帝都简直就是皇家灭门惨案的开端,流落在大陆上的皇室成员,在一到两天之内纷纷被灭亡,而皇帝的这项计划实在不聪明。皇子有限,又怎么能够瞒得住诸侯呢。跟在皇帝身边的一个内人,将这个消息卖给了诸侯,诸侯开始组织力量刺杀皇帝,以及皇帝的所有亲人。陆子臣想单凭他一人,无法护住皇子,于是就招来许多年轻相仿,体型相当,面貌还有几分相似的婴儿,分别扮做皇子送出去。这些人多多少少受到了追杀,基本上全没有活路。唯一真正的太子从来也没有人直到。后来这些参与此项行动的人,几乎遭到了灭门,基本上没留下任何活口。老十八也就是陆子臣带回来的婴儿,他很迷惘,自己都不知道他带回来的究竟是皇子还是普通孩子,但是他坚信这个孩子能够改变这个世界,结束这个乱世。我一直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老十八,这件事是一个灾难。一旦他不够强大,有任何人知道他是陆子臣带来的孩子,陆子臣又是我的弟子,逍遥派必定遭遇灭顶之灾。好在这些年江湖风平浪静,所有人都以为皇室子弟死绝了,能够安心坐山为王。至于老十八,陆子臣都不知道他究竟是谁,更不要说我了。能够将这件事告诉他的人,并非是助他。老十八这些年心境一直不平,武功和智力并不在他人之上,如果受到这个消息刺激,怕是要成魔。”
林一亭不说话了,这个消息绝对是震惊的。冷子山的组织能力不需要一亭去怀疑,逍遥派逐出的门人和江湖上杂七杂八的人能够如此的帮助他,绝非是一般人,他绝对是有超凡的领导能力,而且现在他似乎正在筹谋着什么。
这些事情大概一亭能够猜出一二,但是唯有一个问题,一亭在心中酝酿了好久,看着师父不敢开口。师父没有说话,两人相持良久,一亭才终于鼓起了勇气,问道:“师父,你是不是已经算出大师兄此次是无法度过此劫的?”
这个问题很刁钻,如果师父算出了,何必让大师兄突破,如果没有,那为何会让冷子山另做准备?这个问题只有师父自己能够回答。
师父道:“天空中有无数的星星,必定有固定的原点,和变化的点。人的定数是从出生开始就注定的,大体能够推测出来。而帝王将相因为左右千万万人的命运,会因为整体命数而受到影响。我等一直在挣脱命运的束缚,因而即便是固定的点也会被掰成变数。定数可推算,变数却不能。我又有何种能耐能够算出变数的结果呢?”
看来是冷师兄多心了,师父纵使强大,也不会真的坑害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