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吴良不解的是,圈养这些埋葬虫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玩意儿既不能吃又不能喝,就算筑巢的时候能够产出一些虫蜡,但这时候应该还没有人用这种东西来做蜡烛。
否则墓室中应该有一些蜡烛存货才对。
毕竟,蜡可是很容易存放的东西,只要不是温度太高的环境,存个几百年应该不成问题……
带着这样的疑问,吴良从这间龛室里面走出来,又前往其他的龛室一一进行查看。
现在,他最想找到的就是“廉石”的尸身。
作为海昏侯墓中唯一有记载的活人,这里的一切异样应该都与这个人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如果找到他的尸身或许便能够找到答案。
接下来的几间龛室就寻常了许多。
除了一些常见的殉葬品之外,吴良并没有发现其他对他而言更有价值的东西。
如此一直来到最后一间龛室。
这也是一间装有铁门的龛室,并且与之前圈养埋葬虫的那间龛室不同,这间龛室的铁门关得严丝合缝,还上了一把铜锁。
“典韦!”
吴良只叫了一声,典韦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拎着工兵铲走上前去。
“这次小心一点,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
吴良又提醒了一声。
虽然已经不需要担心埋葬虫,但是如果是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剧毒毒物之类,而且还像埋葬虫一样活到了现在,那就危险了。
“是。”
接着只听“夸嚓”一声,铁门上的铜锁已经被典韦暴力破坏。
不过听了吴良的提醒,他倒没有立刻将门打开,而是轻手轻脚的将铁门错开了一条细缝,借着随侯珠射入的光芒向里面查看。
“家主,这里面好像是空的……”
只通过一条细缝,随侯珠能够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因此典韦能够看到的范围也十分有限。
不过在可见的范围内,却是只看到了平整的砖石地面,除此之外空无一物,甚至连一件殉葬品都没有。
“空的?”
吴良觉得不合常理,也立刻凑到门边向看室内望去。
不应该啊?
如果什么都东西都没有,又何必锁门?
带着这样的疑惑,吴良又慢慢的将铁门多打开了一些,可视范围逐渐变大,但依旧没有在龛室内看到任何东西。
只是这间龛室的地面高度似乎要比其他龛室略低一些,靠近地面的墙上还留有一道一道逐渐干涸的水迹。
就像一个许久无人打理,导致逐渐干掉的池塘一般。
终于。
吴良将整扇铁门完全拉开,随侯珠的光芒照亮了龛室的所有角落。
这时他才在这间龛室的角落里发现了两个靠在一起的青黑色鹅卵石,鹅卵石大概有一个成年男子的巴掌大小,呈扁平的椭圆状。
“就这?”
吴良不由的有些失望。
一件装了铁门还特意上了锁的龛室,里面就放两块石头?
当然,也不能排除这里面之前饲养过一些不知名生物的可能性,就像圈养埋葬虫的那间龛室一样。
只是现在这间龛室中除了干涸的水迹,既没有留下遗骸,也没有留下任何与饲料或是粪便有关的线索,吴良就算懂得再多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过,那两块石头还是有必要查看一番……
于是。
吴良拿着工兵铲来到龛室角落,保持着应有的谨慎轻轻敲击了两下鹅卵石。
“嘣!嘣!”
好像不是石头,至少不是一般的石头。
敲击的时候感觉略微有些韧性,并且回馈回来的声音还有些沉闷,好像里面是空的或是软的一般。
有问题!
吴良又敲了敲另外一块鹅卵石。
“嘣!嘣!”
还是一样的感觉,一样的声音。
绝对不是一般的石头!
吴良万分确定,不过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待考证。
他又将工兵铲伸了过去,打算将两块鹅卵石翻过来仔细查看。
就在这时。
?!
其中一块鹅卵石忽然晃动了一下!
“!”
吴良立刻神色一紧,连忙将工兵铲缩了回来。
“这次又是什么怪物啊?!”
于吉更是吓得怪叫了一声,老胳膊老腿极为敏捷的躲到了吴良身后,只探出一张既紧张又好奇的苦瓜脸来。
而典韦与白菁菁似乎已经逐渐适应了陵墓中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此刻虽然也保持着警惕,但已经能够做到起码的镇定,至少不会乱喊乱叫。
就这样被四人围观着。
另外一块鹅卵石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如此等了好几个呼吸的功夫,两块鹅卵石下面都分别伸出两只又粗又短还有些皱巴的爪子来……
这是?
众人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
紧接着又有一只爪子与一条……分叉的小尾巴伸了出来。
然后便是一个三角形的有些像蛇的小脑袋,脑袋上面那两颗绿豆一般的小眼睛眨巴了两下,看到吴良等人的同时,仿佛受到了惊吓。
身体猛地一僵,立刻又将刚刚伸出来的脑袋、爪子和尾巴全部缩了回去,重新变回了两块鹅卵石。
“……”
这样子竟还有那么些呆萌,好像是鳖?
鳖与龟最显著的区别便在壳上,龟的壳有甲纹,并且十分坚硬,而鳖的壳则是平整一片,并且表面略微有些柔韧。
但眼前的这两只鳖都与正常的鳖略微有些不同。
因为它们好像都只有三只爪子,而且尾巴长成了分叉的“y”型。
这可能是发育时长成了畸形,但也有可能……
吴良想到一种《山海经》中出现过的神奇生物,与这种鳖的特征极为相似。
“三足鳖?!”
于吉已是精神一振,抢先将吴良想到的那三个字说了出来,“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神物啊,想不到老夫竟在这里见到了!”
“你知道?”
白菁菁奇怪的问道。
“自然知道,《山海经》中所载,三足鳖仅生三足,尾分叉,食之无蛊疫!”
于吉捋着胡须颇为自得的说道,“即是说,倘若我们吃下它的血肉,便成了百病不侵之体,你说是不是神物?”
“真的?”
白菁菁奇道。
“老先生,为何我却听说这三足鳖不能乱吃?”
吴良当即斜了于吉一眼,反问道,“虽然《山海经》中说吃了它可百病不侵,但几乎同一时期成书的《庚巳集》中却说,这三足鳖是一种毒物,吃了之后会化体而亡,到时身体将化作一滩脓水,连根骨头都剩不下。”
《山海经》与《庚巳集》都是先秦时期的古籍,后世没有办法分辨孰先孰后,也没办法分辨两者究竟谁的记载更加准确。
一种生物同时出现在两部古籍中,那么这种生物存在过的可能性便提高了不少。
但具体功效却又出现了巨大的分歧,这就又不得不好好研究一下了再做评判了,否则恐怕酿成大错。
“这……”
于吉顿时愣住,有些尴尬的道,“老夫却不曾研读过这《庚巳集》,不知其中还有如此记载,若是如此,那这三足鳖最好还是验证一番再决定是否食用为妙……不过公子的博闻强记却是令老夫开了眼界,佩服佩服。”
“老先生过奖了,只是研习方向不同罢了。”
吴良谦虚笑道。
其实这时候也不乏好学之人,之所以看的书没那么多,主要还是受条件所限。
毕竟此时的一部长篇古籍,计量单位都是要用到车的,整整一车或是几车古籍,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看的起的。
而后世就截然不同了,这时候需要拉上几车的书,放在后世就只有那么几本,而且价格还不算太贵,老百姓只要想看书基本就能买的起,甚至不想花钱的还能直接在网上白嫖,获取知识的途径不要太方便。
一听这话,于吉立刻又挺起了胸膛,傲然一笑道:“这倒也是,老夫一心向道,心无旁骛,不近女色,洁身自好,那些不相干的书籍确实读的少了一些,倘若是道法方技方面的学识,老夫虽不敢说无丝毫遗漏,却也研究颇深。”
骄傲你妹啊!
吴良顿时不想再理这个老的都能做古董的童子,回头对典韦说道:“典韦兄弟,你随身不是带着麻布袋么?先将这两只三足鳖装起来,具体怎么处理等回去再说。”
吃了能够百病不侵,那自然很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若是吃了化体而亡,也同样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奇毒。
e……
居间旅行杀人灭口必备良药啊,收起来,必须收起来!
“是。”
片刻之后,典韦已经用工兵铲将两只三足鳖铲起来装入麻布口袋之中,又在麻布口袋上打了一个死结确保万无一失。
做完了这些。
众人从这间龛室里面退出来,如今除了墓主人刘贺的棺椁,似乎就没有什么可以继续查探的地方了。
“那个叫‘廉石’的方士呢?”
此刻吴良依旧想着这个行为举止都异于常人的怪人。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发现一具与此人特征类似的尸首,甚至连一具男性的尸首都没有发现,这总是令吴良有一种还有事情没有做完的感觉。
“再仔细查查,看看这间墓室是否有什么密道。”
在看过墓主人刘贺的棺椁之后,吴良有些不甘心的道。
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现廉石的尸首,无疑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廉石鸠占鹊巢,将自己葬入了刘贺的棺椁之中。
但这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因为眼前的这副棺椁严丝合缝,用来束缚固定棺椁的牛皮条并未发现拆卸过的痕迹。
倘若刘贺将自己葬入棺椁之中,在没有外人帮忙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二是这个陵墓还留了可以自由出入的密道。
吴良比较倾向于这种可能,如此一来,那些《筑墓记》中没有记载,却出现在这里墓中的大量少女尸首便可以解释的通了。
另外,还有那个神秘的压榨装置,龛室的铁栅栏与铁门,也都是《筑墓记》中所没有记载的东西。
这些极有可能也是封墓之后才添置或是改造而来。
若是如此,那“廉石”便必然溜了能够自由出入墓室的暗道,否则这些东西是不可能凭空变出来的,除非廉石还在这里开了一个铁匠铺,顺便还开了一个能够自动将少女送进来的空间之门。
显然,并没有。
“怎么找,放眼望去这里四处都是严密砖墙,哪来的什么密道。”
于吉有些为难的道。
“这你都不会?看我的!”
这次轮到白菁菁傲然一笑了,只见她在怀中摸了摸,竟从怀中摸出几根不知道何时就装在身上的细软鸟羽来。
很显然,这姑娘打算用吴良之前在广川王刘去墓中用过的方法。
只要是没有完全打开的秘密空间,时间久了因为其中的空气成分发生变化,便会与外界的空气气压产生差异。
如此一来,便会出现气体流动的现象。
而只要有气体流动,便无法逃过鸡毛或是鸟羽的测试。
这种当初令白菁菁深恶痛疾的巧计,自然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以至于都已经开始活学活用了。
“菁菁……孺子可教也!”
吴良毫不吝啬的对她伸出了大拇指。
这姑娘已经渐渐进入了状态,不愧是能够得到自己那枚“白”戒的女人。
我宋汉末年摸金小魔君愿称你为座下最强三好学生,回头再送你一条五杠袖章以资鼓励,说到做到!
“嘁!”
白菁菁翻了个白眼,傲娇的撇撇嘴,自己从鸟羽中取了一小根,又将剩下的全部交给吴良分配,然后就在墓室中测起来。
“这……老夫不是很明白。”
于吉拿到吴良递过来的鸟羽,还是有些疑惑的道。
“照做便是,很快你就明白了。”
吴良笑道。
果然。
仅仅在几分钟之后。
“这里这里,我这里有些异样!”
白菁菁惊喜的叫了起来。
吴良等人连忙循着声音跑过去,只见白菁菁正站在之前查看过的那件与配药房十分类似的龛室之中。
“哪里?”
吴良问道。
“应该就在这个柜子后面,我的鸟羽刚落下来就被吹开,绝对错不了!”
白菁菁指着紧靠在南墙上的那面药柜说道,同时又将自己手中的鸟羽丢了一遍,果然才落到一半便被一阵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流吹得打起了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