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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謇死活说不通,杨潮都苦劝了两个多小时了,当年将农会交给张謇,就是认为张謇这个人不但重视农业,在农业资本中颇有影响力之外,也有丰富的经验,最重要的是杨潮认为张謇是一个有大局观的人,不至于做出让自己头大的事情。
但是杨潮忽视了,张謇跟潘训一样,是一个有自己du立思想的人,他的很多想法,都跟杨潮不一样,而且双方互相不认同,张謇在某些方面认为杨潮太功利,杨潮却认为张謇太理想。
这种有自己du立思想的民主精英很可贵,但有时候真的很讨厌,因为他们也很固执,他们有自己的思想,而且坚定的相信自己的思想,这种人的思想很难改变,即便用马教理论来熏陶,也改不过来。
可是为什么他会跟潘训站到一起呢,潘训可比杨潮功利的多,那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式传统知识精英,满脑子的阴谋诡计,没有任何节操,不讲任何规矩,只讲权谋,只看结果,杨潮认为他跟潘训是两路人,可这两路人偏偏走到了一起,还拧成一股绳,怎么都分不开。
扯了两个多小时,杨潮总算弄清楚了,张謇其实跟潘训的私人关系很好,原因很简单,潘训极其重视教育,张謇偏偏也是。但米青和李富安也不可能忽视教育,他们之间的理念,只有极微小的偏差而已。
所以这不是决定性原因,决定性原因是,张謇对米青很不满,至于李富安张謇就没把那种民族主义当回事过,纯粹认为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年轻小辈。
对米青不满的原因是米青不顾财政,疯狂的推行赤字招募国家雇员,当然张謇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他也知道失业的工人可怜。必须得到救助,为此让他捐出家产都愿意,可是米青做的太过分了。
张謇认为,给城里那些失业者提供救助就可以了。结果米青没有上限,来多少要多少,很多懒汉去混工资,连报纸都在报道这种事米青都不顾,而且还在扩大。这让张謇觉得,完全是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而赌上了国家的命运,甚至说不好听是拿国家的钱,在给自己买选票。
张謇认为,国家复兴开公署维持3ooo万的雇员就顶天了,完全吸纳了城市失业者,那些平时在农村就懒懒散散的人,不愿意进城打工挣钱的人,看到可以在国家工程中混日子才加入的。根本就不能要。
这种不满让他跟潘训站在一起,而且坚定不移。
潘训则告诉张謇,如果他当政的话,肯定会削减那些混日子的懒汉,同时慢慢缩减国家雇员,将更多的资金用到教育上,不但要办理大学教育,更要办理一大批职业教育,山东过去的职业教育是企业办的,但是经济危机让企业大受打击。当年鼎盛时期,西门子、克虏伯这些大型企业建立了5ooo多家附属技校,但现在还在维持的不到3ooo家,潘训认为。国家应该把办教育的担子接过来,继续提供这种职业教育,让一些人可以学到技术,对个人对国家都有好处。
张謇对这个问题深有感触,他建立的大生集团基本上就是被大量的学校给拖累倒的,现在在他儿子手里。把大量的学校扔了出去,马上就起死回生了。虽然很不满儿子的做法,认为辱没了他老张的名声,但是张謇也吸取了教训,知道有些事企业办确实不合适,国家办教育则是天经地义的。
所以潘逊用几个很合张謇胃口的施政纲领,就将张謇拉倒了自己的战车上,并且打算任命张謇为总理,全权负责农村和教育问题。
很难办。
杨潮沉默了许久。
“跟我去趟三峡吧。”
他突然说这话,显得那么的突兀,完全没有兆头。
张謇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很清闲吗?”
张謇当然不清闲,农会的事情有他忙的,幸好他长期从政,而且管理着一个党派,尽管不是全国性大党,可是在江苏一统天下,也有几万成员,其中不乏各行各业的知识精英,毕竟江苏是一个达地区,人才并不匮乏。
可是即便有这些人帮忙,全都投入全国性农会组织,但依然杂事繁多,中国4亿多农民不是那么好组织起来的,尤其是当这些农民不是在几千座城市,而是在几十万,几百万农村的时候。
张謇手下的骨干,平均每个人都要负责近百个乡村,那真是跑断腿的事业,有时候张謇是深深的感觉到农村的交通太不达了,但是让他提出给村村通公路,打死他都不会提,他知道不现实。
这反而促生了张謇的工业化决心,他之前可是坚定的农村伦理维护者,但是如果农村不能让人活的好,实用主义的张謇,就会支持农村人进入城市生活。
所以他越的看不惯把一些懒汉都招到国家复兴开公署,而那些钱本来都是拿来给失业工人维生的。
不知不觉间,这个民族资本家的世界观越来越倾向于工业化,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资本家了。
“水运很重要,您大概不知道,同样货物运输量,美国大平原地区的农产品运输成本是四川的五分之一。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可以通过密西西比河水道运输,而四川的农产品,却大多数要靠川汉铁路和成昆铁路等代价高昂的铁路。”
一说到农产品,张謇顿时就认真听起来了。
杨潮所说的数据,有些是后世的数据,不过他自己脑子也记混了。
杨潮记得同样货物运输量,在美国的运输成本比为1:4:15,铁路水运比差不多四比一的关系。
“我找水利专家做了一份疏通三峡水道的设计。如果最高水准施工,可以让3千吨航船出入四川。如果四川将岷江等河流进行综合治理,整个四川的水运条件,不会比欧洲的德国差。四川的环境不错,最适合农业展,如果运输条件也解决了,依托本地的农业。四川可以形成世界第一等的食品工业。”
杨潮说完,张謇点了点头。
随即问道:“那么投资呢?”
杨潮道:“投资不是问题,应该说经营水道是最划算额,形成同样的运输能力。河运、铁路、公路所需的基础投资比为1:3:7,疏通三百公里的三峡水稻,顶多也就是一百公里的铁路造价,你说能花多少钱?”
张謇马上道:“那很划算啊,那还等什么。”
杨潮瞪了他一眼:“你说干就干啊。还要等水利专家继续做进一步的论证。目前数据还不够,我打算亲自去调查一下。跟上海的水利专家一起,你去不去,如果你没空的话,就算了。”
张謇马上道:“谁没有时间,时间多得是,关乎川蜀八千万父老生计的大事,必须得去看。”
杨潮心中暗笑,张謇上钩就好。
马上出,上海专家早就准备好了。坐火车到奉节,然后从这里坐船,顺流进入瞿塘峡,瞿塘峡的壮观,让张謇这样的文人颇有一番豪情。
张澜派来的水利专家曾弘是留日学生,曾在川汉铁路上做过早期工作,但是薪水微薄,常常需要家里补贴,通过留日同学关系,在水利局找了一份工作。在黄河上积累了水利知识。
这次四川要修三峡,张澜又把他请了回来,当年就是张澜请他在川汉铁路上工作的,当年没钱。现在有钱了,给他涨了工资。
“您小心点!”
曾弘很谦卑,这是留日学生的普遍现状,不是从日本学到了那一套,而是杨潮主政开始,留日学生在中国普遍混的不如意。因为杨潮偏爱留欧、留美学生,觉得日本学生让日本人给塞的私货太多了,但打败日本后,杨潮就不再对日本学生有歧视了,可社会已经形成了日本不如欧美的惯性认识,所以留日的背景,还比不上在青岛上过学来的好。
进入瞿塘峡,看到了很多船。
四川货物多走铁路的概念,杨潮认为也不对,因为他看到了很多船,根本原因其实是因为水运现在的制约太大,无法运送太多物资,才让铁路占据了绝大多数货运量,倒不是四川人不想用长江运输,是运不出去。
有轮船,还有木船,显然这里的航运十分落后。
很快就看到一处比较平缓的河岸,现很多船停靠在岸边。
曾弘很健谈立刻解释起来:“前面是黑石滩,有一块黑色的巨石堵在江中,逼仄水道,水流湍急,过滩需得拉纤。这些船留在这里等着过滩呢。”
川江纤夫并不是一个正式的职业,因为像现在这里,几十艘船聚在一起,船工们互相帮忙,一艘一艘拉过去后,才一起走,这是千百年来形成的互助习性,纤夫就是船工,船工就是纤夫。
“那如果有船落单,就像我们这样,怎么办?”
杨潮笑道,他们是一艘轮船,不过是艘小轮船,三峡过不了大船,千吨是一道坎。
曾弘笑道:“我们的船虽小,但是马力大,不惧激流。若是落单的木船,则需要找纤夫了,这两岸山崖上就有不少村子,山崖种不了地,他们有的在岩洞中凿盐水煮卤,平时也帮人拉纤。”
杨潮疑道:“那怎么找他们呢?”
这又没有电话。
曾弘的手圈成一个筒状捂在嘴上,突然出呜噜噜噜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号子。
“就这样,川江号子,听到就有人来了。”
杨潮恍然大悟,原来川江号子,是起这作用啊,这是古代电报啊,他还以为川江号子就是唱唱黄歌,纤夫们苦闷之下用来解闷呢。
“看,黑石滩到了!”
曾弘突然提醒,杨潮抬头一看,一座巨大的黑石,几乎压在江心,将长江水道急收紧,水流突然加,出哗啦啦啦的水声,而那黑石上充满气孔,地理学家肯定知道,这是一块巨大的火山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