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处则是太子东宫。夜色降临了整个长安城,漫天的飞雪卷过了长安的街道。东宫的窗外漆黑一片,而太子建成的心里却特别的敞亮。太子建成独坐在自己的书房,书房的书桌上,摆着一道虎符。虎符由汉白玉制成,只有手掌大小,以十分粗狂的线条勾勒出了一只猛虎的形象。这枚虎符年月已经不短了,烛光下玉的颜色显得非常陈旧,用丝绢怎么擦也擦不新。如果摆在寻常百姓家里,多数人都会把它当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饰品,和镇纸、笔架什么的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就是这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虎符,却能控制着大唐几乎所有的兵马。
从大业十三年夏天陇右李氏皇族起兵反隋以来,太子建成每一次站在自己亲弟弟秦王李世民的面前,都会感觉到自己很孱弱,孱弱到必须从心底里去仰望秦王。男人渴望征服的天性让太子建成不甘心这样下去,但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当有战事来临的时候,父皇的眼睛,朝廷官员的眼睛都自然而然的投向了自己的那位亲弟弟——秦王李世民,仿佛秦王李世民一个人就可以为整个大唐拦下所有的战事似的,而根本就没有他太子建成什么事儿。每逢这个时候,太子建成就会用另一种声音安慰自己不安、恐惧的心:秦王李世民的强大,秦王李世民的无所不能,秦王李世民对他的威胁、压制,不是因为他秦王李世民能力比自己强,而是因为他手里掌握着虎符,控制着军队,是军队给了他强大的力量。
如今这枚虎符就静静的躺在自己的眼前,太子建成慢慢的伸出手指,轻轻抚过了虎符,玉器那特有的清凉透过指尖传递了过来,太子建成不禁有些沉醉了。这种感觉很奇妙,胜过了他这只三十五岁的手触摸过的最滑嫩的女儿肌肤。太子建成将虎符紧紧的攥(zuan)进在手中,陡然间他觉得自己瘦弱的胳膊突然变得强壮有力了起来,仿佛只要她挥出拳头,就可以让整个天下都颤抖。他把脸贴了上去,更加仔细的欣赏着那枚虎符,目光一点点的滑过它的轮廊,似乎他想将虎符的每一处细微之处,都深深的烙进自己的脑海之中。
虎符是自己的了,一丝一毫如今都是那么的清晰。
太子建成守在那枚虎符的旁边,一遍遍的把玩着它。他心中憧憬着自己荡平逆贼刘黑闼的四十万大军,平定了整个河北,凯旋而归,受到了整个长安百姓的夹道欢迎,自己风光无限,意气奋的情景。那一刻,帝都长安城最主要的街道——朱雀大街上鼓乐声、欢呼声响彻云霄,大唐全体臣民们都在一脸崇拜的赞誉着他们有一位文武双全的太子,而在这之前,这样的荣耀都是归于他的亲弟弟秦王李世民的。太子建成很期待自己平定逆贼刘黑闼,凯旋而归时,自己那位桀骜不驯的亲弟弟秦王李世民迎接自己时的场景。那时那位桀骜不驯的弟弟——秦王李世民会何等的憋屈、何等的无奈、何等的强颜欢笑啊。真的很期待啊。
突然,书房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太子建成停止了幻想,恢复了以往的雍容华贵、温文尔雅。
太子太傅王珪、太子冼马魏征、东宫六卫率统领冯立三个人,挑开了太子建成书房的门帘,披着一身雪花走进了太子建成的书房。见到太子建成,三人躬身行礼后,侍立在一旁。
太子建成快步的走到三人的近前,热情的说道:“你们回来了。外面天寒地冻,让你们受苦了。”
三人皆深受感动。太子真是会体贴人,关心下属啊。
魏征对太子建成问道:“太子殿下,虎符拿到了吗?”
太子建成亮出了手中的汉白玉虎符,说道:“父皇让他秦王交出虎符,他秦王敢不交吗?”
魏征欣喜的说道:“拿到就好,拿到就好啊。秦王交出了虎符,就不能再直接掌控军队了,没有了军队,他就是掉了牙的老虎,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接着,魏征又说道:“太子殿下,我东宫能够领军的将领太少了,论忠心、论能力,如今也只有东宫六卫率统领冯立冯将军是最合适的。请太子殿下将虎符交由冯立冯将军,让他前往陕东道大行台军营,为殿下掌控两万大军。”
太子建成点头称是,万分不舍的将虎符交给了东宫六卫率统领冯立。
对于自己的贴身侍卫冯立,太子建成还是十分信任的。冯立一直替自己掌管着东宫六卫率保卫着自己的安全,还是十分警惕、十分得力的。
冯立出身关陇贵族中的陇右冯氏,自幼便被已经掌控关陇贵族的陇右李氏族长李渊选中,做为太子建成的陪读。冯立为人武艺高强,通军旅,尚忠义,是太子建成从小的书童和玩伴,深得太子建成信任。
东宫六卫率,太子的亲兵卫队,包括太子左右卫率、太子左右司御率、太子左右清道率,每率有15oo人,六率共计9ooo人。这是太子直接掌控的军队,东宫六卫率只听从太子建成的命令,是太子建成的心腹卫队。
太子建成向冯立问道:“两万大军,你可能掌控?”
冯立恭敬的说道:“太子殿下,冯立虽然不才,可是尚能为太子殿下掌控两万大军。臣冯立保证如臂使指的控制好两万大军,保证按照太子殿下的要求,指哪儿打哪儿。”
太子建成感慨道:“好,如此就好啊。”
看着冯立手中,自己刚刚暖热的虎符,太子建成蓦然有一种得而复失、惆怅的感觉,似乎一股刚刚被注入的很强大的力量,随着虎符离开了自己的手里,突然从自己的身体里消失了一样,让太子建成感到了莫名的不安全。太子建成心中感慨道:“或许这就是军权的魅力吧。以后虎符万万不可假手他人,军权也万万不可假手他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