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饮月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片刻,眼神在他胸前停留了一瞬,紧接着不着痕迹地移开了,随口问道:“您年纪轻轻的,来烧香拜佛求什么?求家人安康,还是学业有成?”
“我……”
盛钊一开口就卡壳了,心说我哪知道我来求什么,我就是来找人的,要不是我家家长不在,我才不来这破地方。
然而他不大清楚这寺里的脾气,也不敢贸然说随便看看,万一他们这只接待拓展业务消费的潜在客户,他一张嘴说自己是来观光的,被人赶出去怎么办。
“嗯?”连饮月催促了一声。
“我来求姻缘——”盛钊被她催得一个激灵,下意识说。
盛钊:“……”
盛钊自己说完,自己也后悔了,心说这找的什么破借口,幸亏刑应烛已经出门了不在家,不然听见这句话,又该闹脾气。
好几千岁的大蛇妖发起脾气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说不定又会把他按在池子里翻来覆去地——
他胡乱想到这,忽然紧急刹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脚下踩着的地方还是“佛门净地”,他满脑子污言秽语淫词浪曲,实在是……冒犯极了。
幸亏没人知道,否则八成得大棒子撵他出去。
连饮月见他神色有异,还当他是不好意思,于是也没多想,温声细语地宽慰道:“没关系,求什么都无所谓,佛渡一切苦厄,不拘哪一种——正巧,到您了。”
盛钊循声回头,才发现队伍已经排到了他,他下意识看了连饮月一眼,转头磨蹭到供台处上了香,然后跪在了蒲团上。
——凭心而论,盛钊跪得极其不真心实意,他跟刑应烛一起混久了,身上也难免沾染了点对方混不吝的脾气,自觉无求于面前这尊冷冰冰的坐像,跪下时只觉得浑身别扭,像是亏待自己了似的。
没事没事,盛钊咬着牙试图说服自己:就当替张简忍辱负重了。
盛钊敷衍地磕了几个头,然后正准备起身时,一睁眼正好对上莲座上那尊佛像。先前他站着的时候,供台旁边的帷帐将佛像挡住了大半,他现下跪着,倒是把那佛像的模样看了个清楚。
只是……这是哪尊佛?
盛钊微微一愣,只觉得那佛像似乎有点年轻太过,而且雕刻得太过精致华美,一眼看过去,竟然跟真人别无二致。烛火的暖光映照在白皙的玉面上,将白玉铺的暖意洋洋,盛钊一打眼过去,还以为见到了个大活人。
他眼前一花,甚至觉得那东西还几不可见地呼吸了一下。
盛钊:“……”
他后背顿时汗毛炸开,冷汗铺了一后背,手脚都发木了。盛钊硬逼着自己咬了咬舌尖,再定睛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佛像恢复了正常,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错觉,只是烛火摇曳间的光影一样。
盛钊不知道自己现下是应该庆幸,还是赶紧跑路,他以手支地站起身,还没等站稳,就听旁边一位陌生男人呀了一声。
“小兄弟,你今天好福气啊。”男人搭话道。
盛钊反应了一瞬才发觉他是在跟自己说话,一头雾水地问道:“什么?”
那男人从蒲团上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浮灰,偏头示意了一下香炉,说道:“你看你这香——”
盛钊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他方才上过的香里,有一根莫名其妙地断了开来,落在了香炉中。
盛钊:“……”
您少诳我不懂了,盛钊木着脸想,傻子都知道烧香拜佛的时候香断了是大忌,怎么到你嘴里反而变福气了。
一旁的连饮月听到动静,往这边看了看,顿时眼前一亮,笑着走了过来。
“这位先生说得没错,咱们这里的规矩与旁的地方不同,您不必惊慌。”连饮月笑着说:“若香断了,便说明是有缘人,可暂留一阵,去后院寻我们方丈解惑。”
盛钊:“……”
他一听这个“留”字就觉得很警惕——张简不就是进了门再没出去过吗,谁知道是怎么个留法。
不过令盛钊在意的是,这似乎是这里某种心照不宣的规矩,除了连饮月和旁边的男子外,屋里还有几个男男女女往他这边看了看,眼神里带着点显而易见的羡慕。
……那这么看来,这应该就不是让张简消失的原因,否则若是见到“方丈”的人都丢了,这寺里早该出事儿了。
盛钊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这八成应该是某种推销手段,就像胡欢跟他讲过的孙文胜一样,通过这种随机性来抽取游客,并引到小房间里去单一推销,无论是推销开光服务还是佛像售卖,好像都更合理一点。
若真是如此,盛钊倒不怎么担心,毕竟他又不怕被人拐去传销,大不了就破财免灾,给点钱,能去后院看看更好……万一张简就在后面呢。
“那好。”盛钊挠了挠头,说道:“我应该怎么……”
连饮月笑了笑,走过来拉住他的手,亲亲热热地拉着他往后门走去。
“您跟我来。”连饮月轻声说。
连饮月带着盛钊穿过一道偏门,来到另一间更安静些的院落,然后推开院门,示意了一下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