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庭生……”朱晴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你该吃药了。”朱晴说道。
我皱了皱眉。
事实上,我已经受够了这种用药物来维持生命的日子。
我感觉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个要不断加入化学物品,产生特殊反应,从而维持运作的机器。
但朱晴既然来了,我又怎么可能直接拒绝?
我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说:“好,你拿来吧。“
朱晴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来到我铺位旁边坐下,又转过脸来,问:“嗯……你……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我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吃不下。”
“你喝酒了……”朱晴又低声说道。
“是,是喝酒了。”
“每天……每天都要打仗,喝酒终归对自己不好的,还是控制一下吧……”朱晴说话的方式总让我觉得她有些怕我。
我摇了摇头,说:“我尽力,谢谢你了。”
朱晴“嗯”了一声,把药配好递给我,我接过药,放在手心,看了好一会儿,说:“我吃这种药,还要吃多久?”
“最近检查,你的身体……同步率又上升了不少。”朱晴说道。
我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我是问,我吃这种药还要吃多久。”
“你……可是……如果身体状况一直不稳定的话……”朱晴想要解释。
“好了我知道了。”我打断了她的话。
不想听,也懒得听,她的意思无非就是,日子还遥遥无期,根本不知道我还要吃多久才是个头。
我心中暗自冷笑。
朱晴似乎看出了我表情的细微变化,有些不安的说:“你……你别这样,这也没有办法,总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我是研究员……”
“我相信你。”我吞下了药丸,喝了一大口水,轻轻叹了口气,说,“可我不相信时间。”
“楚庭生……”
“好了,没事了。”我把杯子放在供水口的旁边,又将食用水出水口旁边的另一个龙头打开,往脸上拍了点儿清水,算是清醒了一下自己,“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是战士们呆的地方。”
“楚庭生,你别这样……”
“我没事。”我不想听朱晴多说什么,“你不必管我那么多。”
“可是……”朱晴依然不肯不休。
我索性不再理她。
她似乎半句话梗在喉头,过了良久,才说道:“唔……那,你好好休息就是了,千万不要想太多,好吗?我会尽量配出最有效的药剂来,这样你也可以减少吃药的次数和频率,相信我……”
我有那么一丝心酸,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个女孩,对于她这一片好意,我着实不知道该如何接受。我微微垂着头,说:“好的,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没事呀。”这个时候,她却忽然笑了起来,“你开心一点就好了。”
我微微颔首:“你去吧……”
“嗯……”她转身离开,我总觉得那背影有那么一丝落寞,但这个时候,我没办法安慰她,倒不是因为我一点都不想关注她,关心她,而是,这个时候我连自己都顾及不过来,环视四周,光是我的队员,这么几个人,大概就全部需要人去抚慰,而其他人呢,那些在崩溃的边缘挣扎着的人们呢?他们又怎么办。我自己的心态又如何调整。外头大敌当前,基地内却又可谓是“哀鸿遍野”,谁都不知道大家各自哀伤的是什么,但这种状态,就如墨歌所说,是最危险的状态,最不适合战斗的状态——这一刻,我也有些担忧,有些害怕,若果真这么打起来,结果会是如何,我们会怎么样?基地会怎么样?结局会怎么样?
我呆坐在自己的铺位边,望着前方,就这么一直熬到了夜晚,才缓缓躺下去,我刚躺下去不久,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吹口琴。
我着实没有想到现在还有人会吹口琴。
若我身处的地方,是一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美国大片里,又或者是缅怀八九十年代岁月的国产剧里,或许,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可是现在,我竟感觉非常新鲜,也带着一丝丝的凄凉。口琴的声音悠扬绵长,那人吹出的去掉哀回婉转,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调子,但是,却能勾起人许许多多的回忆。到底是谁在缅怀,又缅怀些什么?我不知道吹口琴的人如何想,我只知道自己在这乐音之下早已堕入了回忆的罅隙之内。
而这个时候,我看见身边不远处有一名士兵翻了个身,喃喃说道:“这是谁在这儿扰乱军心啊……”我注意到,他嘴上这么说,眼神却有些迷离,神情却有些哀伤。
果然,这口琴的影响效果很大。
不一会儿,我就听见不远处有人说道:“谁在吹口琴,停下!”
是墨歌。
我看见墨歌、张楚和钟将军并肩走到人群之中来,走到我们的铺位之间来,有些穿的比较少的士兵们见有女军官过来探视,赶紧拉起被子盖在自己只有一条短裤的大腿上——我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难道和我们混住在一起的女兵就不是女人了?在墨歌面前反倒表现的这么斯文。
口琴的声音未停。
“我说,停下。”墨歌重复命令。
口琴声戛然而止,却之间我的斜侧面,一个个子较高的男性士兵站起身来,没好气的说道:“报告墨歌长官,我只是想缅怀一下过去,这也不可以么?”
墨歌回敬:“可以,但你最好单独缅怀,不要影响大家的心情。”
“我……是……”那人不太甘心。
钟将军却开口说:“哎!墨歌,战场上嘛,有这种心态也在所难免,你没必要管的这么死。”
“钟将军……”这个时候他们正离我不远,说话的声音我听得一清二楚,“现在放任他们缅怀过去,明天到了战场上,他们便会更加不想打,不敢打!我不想看着他们因为自己的心态而导致死亡,那才是真正的不负责!”
钟将军没有继续说话,墨歌径自向前,不再理会张楚和这个肥胖的身躯。
我知道这一刻墨歌肯定怒火中烧,只是面对这名军官不好发作而已。
我微微叹息,这个时候,我帮不了她,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墨歌缓步来到我们铺位中间空地的一个高台上,那高台上头有一个电子扬声器,用支架支撑着,那似乎就是特意被安排用来训话的地方。
墨歌上去之后,没有丝毫多余的废话,说道:“都听着,现在开始布置明天的作战任务,明天开始我们要摒弃一直以来被动的打法,开始主动出击。”
下头的士兵们一片哗然。
不远处有几个士兵,根本没从床上起来,翻了几个身,似乎显得特别焦虑烦躁,我听见有人嘟囔着:“靠,女人就是难缠啊……明天就开打,就是要我们死吧?哼哼……”
“哎……人都要死了,口琴还不让吹,这女人变态到一定地步了……”有人拉长声调说,“将军都比她人性化……”
我心里忽然觉得可笑,原来,这回墨歌倒成了牺牲品,成了大家眼中的女恶魔,那个真正要把所有人送上绝路的所谓将军,成了“人性的化身”?
我忽然觉得,这几个该死的上层领导,在斗争中做的实在很绝,就如同各国古典神话中的那些神祗一样,自己不动手,却让下头的人类矛盾重重,打得不可开交。
实在是可笑之极。手机用户看全球变异请浏览,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