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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恪简直对这个耍弄了自己又毒害祖父的人恨之入骨,看着姜桡被拖下去了,再回头看看舒令嘉,一时又是羞愧,又是无措。

蒋恪嘴唇嗫嚅着,过了会,才呐呐道:“舒师兄,方才……抱、抱歉。”

攻击别人的时候容易,可是道起歉来却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措辞,蒋恪磕磕绊绊地说:“之前是小弟无知,不光信错了人,而且还没弄明白真相就不由分说地指责,冒犯了师兄,现在实在……惭愧无地……请师兄,请师兄……”

他本来想说请师兄原谅,但转念一想,若是换了自己,自己一定不愿意原谅,说这些一点意思都没有,就卡住了。

蒋长老一直耷拉着眼皮没说话,这次的事仿佛让这个倔强又暴躁的老头一下子露出了老态。

直到听姜恪卡住了,他才忽道:“做错了就要担得起,光是嘴上说新句有什么诚心?你跪下,给你师兄磕三个头罢。”

蒋恪怔了怔,随即便意识到,这个道歉其实也包含了蒋长老那份。

如果说何子濯对于姜桡只是栽培和放纵,那么蒋长老前期对于姜桡可没少支持,姜桡得到的很多东西,很多待遇,都是他促成的,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也有他的很大责任。

舒令嘉一听蒋长老的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面有些释然,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自从他知道真相以来,有时候也会觉得憋屈的要命,总想着要揭穿姜桡的真面目,但信姜桡的人太多,舒令嘉又没有足够的证据,也只能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

而现在,当所有真相都摆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看着大家的反应,舒令嘉又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失而复得的开心。

早干什么去了?

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不能理解和相信他?

这些事情并不是说补上了,就可以当成没发生过的,心里的感情变了质,就再也无法回来。

蒋恪倒也干脆,连忙点了点头就要行礼,但膝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托住了,没教他跪下去。

舒令嘉道:“算了吧。”

他冲着众人点了个头,轻描淡写道:“事情都过去了,说清楚就好,此外其他门中事宜与我无关,我先走一步。”

舒令嘉还没进南泽山的山顶秘洞,不能立刻离开,说是先走一步,也走不了多远。

他自己在南泽山的山脚下转悠了新圈,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变成了小狐狸。

之前和姜桡打斗的时候被他的剑气震了几下,舒令嘉低头蹭了蹭有点发疼的右爪,跑到最下面那层的石阶上,趴了下来。

这个地方没什么人经过,只有风将新侧的花叶吹的哗啦啦响,午后的阳光十分灿烂,照在曲折蜿蜒的山路上,晒得他浑身懒洋洋的。

一时间,四下仿佛静到了极处。

舒令嘉有点热,就把尾巴摊开,小脑袋贴在地面的青石板上,看着不远处的一从紫藤花不断随风摇晃。

一片片的花瓣从藤蔓上脱离,融到了眼前的飞雪中。

他想起曾经还在凌霄山上的时候,师尊那掌门静室的外面也有这么一串紫藤。

有一天,他坐在门口等着师尊回来,等累了,就这样趴下来,把整个身体都瘫在石阶上,让全身的绒毛都被阳光晒着,很舒服。

一阵狂风忽然起了,吹的满藤紫色的花朵片片离开藤蔓,漫天飞舞。

师尊回来了,看见他仰着脑袋去看天上的花,便拍了拍手,所有飞舞的花瓣立刻像是烟花那样炸开了,变成无数紫色的萤光,雨一般星星点点地落下来。

他便兴高采烈地从石阶上往下一跳,就跳到了何子濯的怀里。

师尊的襟口有着草木般的清香,到现在他还记得。

世上有句话,叫“物是人非”,但其实还有句话,叫“等闲故人心易变”。

舒令嘉先前受的伤还没有好,变成了狐狸之后,状态要更加放松些,就觉得不想动弹。哪怕是石板的地面还嫌有些硌得慌,他还是半闭上眼睛,懒洋洋眯着。

景非桐在山里转了好几圈,终于在走到山门前的时候,才远远望见了小狐狸的背影。

他独自趴在石板上,只有小小的一团,头埋在爪子中间,看上去乖乖的,又像是很委屈。

景非桐不禁想象着,很多年之前,也是这样一只小小的狐狸,世界里只有花花草草,日月水风和他的师尊,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大概就是快快乐乐等着师尊回来。

那段日子舒令嘉应该是过的很好,否则不会对何子濯的感情这样深厚。

但是世界上最可怕的背叛,或许就是是口口声声说着疼爱,但又一次次让他失望。

曾经看到一朵花开都会欣喜地分享,不知不觉,却连被人夺走天赋这样的大事,都不愿意说出口了。

他原本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永远纯粹而明亮地生活过每一天。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做错,明明对每一个人都尽心尽力,凭什么要伤害他?

想到这里,景非桐就会觉得十分心疼。

他不知道舒令嘉此时愿不愿意被别人打扰,但还是忍不住,朝着他走了过去。

舒令嘉整只狐贴在地上,听见了那个一级一级走下台阶的脚步声,立刻晃了晃耳朵,将头从石板上抬了起来。

他担心有人踩他,正要回头去看,一袭青色的袍角已经停在了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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