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寨大当家韩文宣,原本是设了鸿门宴,备好了刀斧手,只候着黑浮屠白进前来,好来个一石二鸟,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他思前虑后怎么都不太应该失策的瓮中鳖没有来。
此时却忽然听着手下来报,说是有高手夜袭山寨,武功路数诡异,难辨深浅,见微知著的韩大当家暗道不妙,十有八九是事情败露了。
阴着脸问道:“来着可是名少妇人?”
“不是不是,据轮守当值的洪大和鸡眼称,来者是个男的,年纪也不是很大,使的是剑,不过夜色太暗,看不大清”,手下人如实回道。
韩大当家回身踱步思索,道:“你带几个兄弟去看着那个东琉将军,我看来者既然偷偷摸摸,必然心知实力有限,如此涉险,当有所图,八成是冲着此人来的,叫其他人在寨中挨地搜,务必把人揪出来。”
“大当家所言极是。”
“下去办吧,别出什么岔子。”
“是”,手下人抱拳告退。
不多久,举寨上下,人人手提马刀,高举火把,数人结一队,挨地搜查,井然有序。
然而未等苍狼寨众匪搜出什么蛛丝马迹,便横空一道琴音扫来,瞬间轰塌一截泥石砌成的土墙。只见一袭水蓝裙装的美妇人,斜抱一架木琴,绝尘而来。
未闻其人,先闻其手中的琴音十三杀。
方才这一招慑敌之音,原本应当以独有的音杀之法,勾抹往复十三之数,叠为一音,横扫而出,遇神杀神,刹那间,十三音之力全然荡开,杀伤极大。
如今摧墙裂瓦不过五六数而已。
韩文宣带着一干人等迎了出来,心弦如绷,却堆了十足笑意道:“阁下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单枪匹马前来,却依旧气场十足的老板娘轻笑道:“三娘不过一介女流,诸位何以如临大敌。本来呢我在岭上开我的酒馆赖以为生,一直是小本经营,倒是不及贵寨家大业大,
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却有不知从哪来的疯狗,上哪不好,却非来我这一亩三分地上放肆撒野。”
三娘顿了一顿,似笑非笑,看着韩文宣道:“如此,韩大当家,你说我是该打狗呢,还是连着不长眼的主人一道打了?”
韩文宣手心发凉,强压下心头怒意,道:“阁下哪里的话,韩某人听的是云里雾里,若是在下以往哪里有冒犯之处,便在此陪个不是,还请多多担待。况且来者是客,阁下若不嫌弃,不妨进了堂中,喝杯茶水。”
韩文宣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娘却是一声冷笑回之:“不知所谓。”
随后左手将木琴一横,右手轮弦而过,继之以抹、挑、勾、剔,起九雷环佩式,琴音全然无淡雅之意,却是在奇、透之中暗藏杀机,以琴意养杀意,厚积而薄发。
只听得一声打弦,众匪之中便有一人兀然暴毙,仿佛一线封喉,无影无踪,临死之前连叫喊也无。
琴势更猛,人头落地滚飞沙,不啻珠落玉盘之畅快,虽不类其音,却入其神。
秦天、唐笑在寨子里一路躲躲藏藏,偶然潜行至一隐蔽石室附近,却见不下有十数号人持刀剑守于门里门外,神情严肃不怠。
“整个山寨子现在都闹哄哄一片,这帮人却在这里看守,我猜一定有鬼呵。”
唐笑正欲上前一探究竟,身旁秦天却将其一把拉住,道:“等等!”
只见一持钝锋长刀的黑脸大汉,肩头上扛着一人,上前粗声道:“韩大当家呢?我把他要的人带来了。”为首二人相视闪过疑色,也并非愚笨之辈,只是未能等他们反应,一线刀锋斜掠而来,钝刀走过皮肉翻卷,当下二人便断了气。
钝锋长刀漆黑无光,夜色之下更显沉重诡异,一路夺命,十歩皆亡。
到了室内,黑浮屠将顾逸放下,开口问道:“这便是你要救的人?”
只见墙壁上血迹斑斑,凹凸不平,上方两只大铁环,用粗黑铁链吊着一壮硕中年男子,衣衫破碎不堪,雄壮胸膛上,新伤旧伤,蜿蜒曲折。
顾逸走上前,轻声开口唤道:“王将军。”
“殿下......”,王典睁开眼,居然是一路连连让他刮目相看的皇子殿下。
黑浮屠挥刀斩断铁链,将其放下。
“好了”,黑浮屠把刀向顾逸脖子一架,道:“你说要救人,现在此人也救了,那青玉九剑玦呢?”
顾逸抬头,却作一脸迷茫道:“这我却记不大清楚了,哎,似乎不叫青玉九剑玦,叫什么来着,哦......兴许是叫七剑玦、八剑玦......”
“小子,你敢耍我!”
黑浮屠闻言暴怒,扬刀欲向其头颅劈去。
却猛然抽刀回身。
一柄古旧木剑已飞至眼前!
黑脸刀客瞳孔猛然放大,举刀抵挡,飞剑堪堪偏去,惊出一身冷汗。
秦天心中咯噔一下,蓄力已久,出其不意的一招便被这样轻易破去。
一个回字玦,古旧木剑华丽折返,秦天单手随意持剑,一脸淡然从容,正如陆仙指言传身教一般,出门混江湖不靠绝技靠演技,当下半分不失高人风范。
顾逸微笑着对秦天遥遥作了一揖。
黑浮屠虽说出身粗鄙,无机会接触上乘武学,很难跃了龙门入一流之境,然而这一手刀法却是几十年如一日,一招一式,反反复复练出来的真材实料,如臂使指。而眼前来路不明的少年,却使出一流剑道高手御气于外的御剑之术,这如何不惊。只是刚才的一剑,神奇归神奇,但无论是火候和气势都离武道一流境界差太多,不得不令人疑惑。
黑浮屠收刀斜插入后背刀鞘,抱拳道:“想必这位公子也是为了这武圣遗物来的吧,公子武功高深,某自叹弗如,愿拱手相让,不知可否让在下就此离去?”
武圣遗物,秦天原本是为了从小二哥身上寻东方七宿星阵图线索来的,没想到到头却是卷入了另一件事之中,心中将“武圣”二字悄悄记下。
黑浮屠眼见秦天久不开口,便冷着语气道:“公子若执意要留某于此,恐怕也免不了一场恶战!何况外面还有苍狼寨大当家和酒肆三娘虎视眈眈,你就不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秦天闻言后依旧一言不发,却将剑势收起。
“多谢。”
黑浮屠再次抱拳,低头便走。
步子迈开,不快不慢,走的极稳,一步一鞋印,从浅至深,全身气势隐隐中不断攀升。
这出身卑微所学驳杂的江湖武夫,竟使出了如佛门外家步步生莲般的神通秘法!
秦天眉头急跳,眼前的刀客,距离自己不过五步、四步、三步......将将是擦肩而过的瞬间只见这虎背熊腰的黑脸大汉,身形猛然一个斜扭,长刀在手,便向身后侧抡出一个大刀弧。
瞬息之间,生死一线。
幸而秦天早有种种预料,当即一个侧身堪堪避过,胸前衣襟带破一道长口,只是刀弧过后,气弧更甚,翻卷而来,临着这霸道诡异的回身一刀,自知只驭得了桃木剑,满打满算也无几斤几两的秦天一脚踏地,抽身急退。
哪怕秦天素来身手敏捷,亦是快不过这防不胜防的气弧汹涌,撕风裂土。
只一招,便将秦天气血打乱,只得强忍住喉头鲜血。
黑浮屠一看,果然纸老虎花架子原形毕露。
本着痛打落水狗的念头,刚欲欺身再补上一刀,却有一道暗器飞来,黑脸大汉不屑冷冷一哼,提刀挡去,金鸣火光。
谨慎过人的黑浮屠居然暗道一声不好,右臂剧烈酸痛随之而来,转而麻木,一时之间竟使不上力,僵硬握刀不动。
定睛仔细一瞧,似是两枚铜钱落在地上。这两枚铜钱,袭来时看似一道,事实却是前后而出,最令人吃惊的是出招之人能使两者律动一致,夜色之中根本难以分辨,前者夺面门掩人耳目,使人不得不挡,后者乘隙便正中肩井穴。
一道俏丽身影从暗中走出。
“耍木剑的,这回可轮到本小姐侠女救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