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家老板清早梳洗完,刚进书房,就见到浪荡子睡在弥勒榻上未醒,一手还抓着一本书。他走过去,静静俯视着他的睡脸一会后,拿起了他手中的书。这是一本古籍,封面的羊皮纸已泛黄发旧,印着几摊水渍,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他翻了几页,细细看了两眼。
“醒醒。”他拍拍浪荡子的肩膀,问道:“你昨晚没回去?”
楚子胤揉了揉惺忪睡眼,见着解怜,就拽着他把他往怀中一拉,紧紧抱在怀里头,在他耳边轻声细语说:“反正这天底下也没有比你还大的事了,连一刻都舍不得你。”
解家老板这回倒是没有挣脱,只是淡淡一笑,把那本古籍拍在他的脸上,“我看你是找着什么有趣的了,才舍不得吧?我这架子上的书也是你能随便乱动的?”
“解老板何必这么无情呢,好歹你也算是我的人了……”他说着亲亲昵昵搂上了他的腰,一手还不怕死的往下摸去。
解怜蹙了一下眉心后,又笑了,笑容妩媚勾人,那双碧玉凤眼中掩映出的色彩如同狐媚般能勾魂摄魄却又潜藏着危险光泽。他伸出纤长食指轻轻点在楚子胤的心口处,低声道:“不知这胸口道心脏的距离是多少,要不然楚公子你的手再往下一寸试试?”
这下楚子胤算是完全清醒过来了,他望着解家老板那闪烁着危险光泽的眼,忽然间觉得心口一紧,似乎有些痛楚。他知趣的放开了解怜,起身咳嗽一声,故作严肃的把那本书拿起放到案上,边说:“其实我想说,你这楼里丢了一个人。”
“丢了谁?”
“新来的小倌。”他这么说到,嘴角又是一笑。
解家老板细细打量了他一番,问:“把话说清楚了。”
“昨晚我原想等你睡着后回去的,结果刚一出门,就发现青芜的房间门未关,我进去一看发现他人不见了……”
“三更半夜跑去人房间,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居心。”不等楚子胤把话说完,解家老板就硬生生插了一句,那含笑的眉目染上了几分酸意。
楚子胤上前把他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内心暗笑,温柔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在我进房间之前,还看到了一只猫儿从他的房间窜出来。”
“猫儿?”解怜疑惑,又是猫儿。
楚子胤点头,“是一只白色猫儿,它脖子上还挂着红色的玛瑙。”
解怜恍然,前阵子尚书府的小丫头找的不就是这猫儿吗,怎么出现在楼里了?还有那玛瑙红绳……若是他没记错,应该在莫迟行那里。
“你想到了什么?”楚子胤见解怜安静下来,就知道他已经想到了什么,便问到。
“有件事,我没跟你说过。那根玛瑙红绳,我在迟行手中见过。”他淡淡瞥了楚子胤一眼,又道:“迟行跟我说,那天他在巷子里从无赖手中把青芜那小东西救下后准备走,却听见有人嘶喊,回去一看,那个无赖已经死了,地上还留着那根玛瑙红绳。”
果然在这时,楚子胤的眼中出现了丝丝缕缕细碎光泽,用俗话说来也就是眼睛都发光了,“原来那天莫小爷出现在那儿是因为这事……”
他若有所思起来。
“你看见青芜那小东西了吗?”
“没,一整天没见过了……”
“老板说让我们都别提这事。”
“难道是不想接客逃跑了?”
“……你见过他接客吗?”
几个小倌闲来无事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起来。
“不去做生意在这里嚼什么舌根。”秦筝一手拍过这几个小倌的脑袋训到,小倌们见他来训自己了都嬉笑着跑开了,而在他的身后站着的是莫迟行。
刚刚那几个小倌的对话,估计已经被莫迟行听了去。
秦筝转身望了他一眼,叹息一声后招呼客人去了。对于小东西的突然消失,他也是十分好奇,但昨个吃晚饭的时候,解怜特地趁着莫迟行不在时嘱咐大家都不要去在意这件事,他也不好多问。
莫迟行俊朗的眉微微蹙起,神色凝重的转身上楼。到了书房门口,他犹豫片刻后叩响了门。
“进来。”这清冽的声音是解怜的。
他推门进去,不出所料,楚子胤也在。这浪荡子正专心致志的和解怜对弈,听见有人进门,连眼都没抬一下。
“找我有事?”莫迟行问道。
解怜没有回答他,拨弄着棋笥中的棋子,白玉做的棋子碰撞着发出叮咚脆响。这样安静的气氛持续了很久,直到解家老板落下最后一子把楚子胤给解决后,他才淡淡问:“上次你给我看的玛瑙呢?”
“丢了。”他的回答简洁干脆不带一丝犹豫。
楚子胤还沉浸在再次失败的苦闷中,就听见解家老板嘲讽般的一笑,说:“这楼里最近真是怪事连连,不仅东西丢了,就连人也丢了。”
莫迟行站立着没说话。
解家老板凤眼一挑,“说吧,那小东西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他面露难色,解怜还是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神色。
“你从来都不会骗我的。”解怜说到,凝视起他那张寒冰似的面容,“你怕什么?我们又不会把那小东西吃了。”
楚子胤也饶有趣味的看着他,心想,看来这小东西在他的心里占了分量,就连解怜的话都不听了。
这时,莫迟行抬起头与解怜对视半刻,他似乎是在内心挣扎了很久,才开口问道:“老板,你和楚公子究竟想查探些什么?”
解怜轻轻抿了一口茶后,摆手让他坐下,说:“也不是在查探什么,只是这浪荡子无聊,我陪他瞎闹罢了。”
“既然莫小爷不想说,那就听着吧。”楚子胤将折扇摇起,神态自若道:“我们先从东市的人命案子说起,贫民街接连死了四个人,死状诡异,而你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了那小东西。后来我与解老板去义庄查探,认识了阿六,他说杀死这些人的是鬼魂,到这时为止,阿六是关键。接着,我发现,那索命的鬼魂与那上吊自缢的林家小姐有关,碰巧,那小东西也姓林,你觉得那时小东西见到阿六为何要去打他?”
说到这里,楚子胤停顿了一下,他看见莫迟行的表情稍稍变了变,才继续道:“而我们从尚书府的丫头口中得知,自那小姐死后,他们家的猫儿就不见了……到这儿为止,猫儿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线索却变成了关键。当时我没想到,其实那猫儿我早就是见过。还记得那夜我被泼冷水关在鸾凤楼门外,从我脚边窜到你怀里的大概就是尚书府的猫儿了。”
“大街小巷这么多猫儿,与那人命案又有何关联。”莫迟行反驳到,但他的眉头已经紧紧皱起,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原本是没什么可关联的,但前晚我可看见了那只猫儿从青芜的房间里出来,我进去找青芜却发现他不见了,而那猫儿的脖子上挂着一颗玛瑙……你说你从尸体边捡的玛瑙是丢了还是被猫儿叼走了?”他见莫迟行又沉默了,于是起身把手边的古籍翻开递到他的面前道:“古语有云,这世间之物,历经岁月,取天地灵气,皆能化为精怪……”
莫迟行迟疑了一下接过那本古籍,在翻开的那一页,写了一则关于猫儿的趣闻,说:金华之猫,畜之三年后,每于中宵,蹲踞屋上,伸口对月,吸其精华,久而成怪,能魅人,逢女子则变俊男,逢男子则变美女……
“若是我没猜错,杀人的并不是林家小姐的鬼魂,而是化为人形的猫妖。”楚子胤看着眉头紧锁的莫迟行,眼光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