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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吗?如果是正常女子,大概是要后悔的吧?顶着“太太”的名,被另一名女子以捉奸的姿态摔巴掌,而事后,明明红烛昏罗帐,他也依旧没有躺到她身旁。

房间里突然又一阵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恩静很轻地笑了一下,也没想到他其实看不到的:“所有人都说,我陈恩静嫁给你阮东廷,是脱了胎换了骨,是麻雀变凤凰。”

“你自己呢?”

她没回答了。

突然间就想起那年他向自己求婚后,陪她回家、向爸妈和哥哥征求意见的场景——所有人都说,陈恩静能嫁给阮东廷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说陈家是祖上积德父母做人厚道,才能求得这样的金龟婿,可事实上没有人知道的,连阮生也未曾知晓,其实一开始,阿爸是反对的。

在那几个辗转反侧的夜里,尽管阿妈和大哥都喜上眉梢,可阿爸犹豫和怀疑的眼神却一次又一次地浮上她脑海——

“意思就是,嫁给他,你就要跟着他迁到香港了是吗?”

“可是啊,如果他没有对你好呢?你一个女孩子千里迢迢地嫁过去,而且是嫁到那样的豪门,要是他没有对你好呢?”

“要是你受了委屈,阿爸又怎么会知道呢?”

“要是阿爸不知道,让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受委屈,那该多难过啊!”

……

那时他尚不知,自己的女儿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同意嫁给这个陌生人的,可父女连心,陈父还是隐隐地嗅到了不寻常:“爸爸虽然穷,没能让你过好日子,可是,爸爸还是会怕、怕你将来不快乐啊。如果你不快乐了,爸爸要怎么原谅自己呢?怎么原谅因为想替大哥还债而让你嫁过去的自己呢?”

那几个夜里,她辗转反侧,那么害怕未来的自己会辜负父亲的期待。可他啊,这个陌生人,这个她“名义上的丈夫”,却像是看透了阿爸所有的担忧,每每一有长假,便一手提礼物一手拉着她,亲亲热热地来到娘家。即使不过是做戏,也做得派头十足,兼得面面俱到。

记得有一次,在回泉州的飞机上,她问他:“为什么?”关起门来便形同陌路的人,为什么要陪她来这做这一场戏?

“我承诺过你的。”

“承诺?”

“第一次跟我回香港时,你问过我什么,还记得吗?”

自然是记得的。那次她问他:“阮先生,你可不可以让我的家人都觉得,嫁给你是正确的?”

他答应了。

原来这么小的一件事,他始终也没有忘记。

他承诺过她的,从来都是有做到的。也所以那些一早就说过没有的,或许,便是永远都不会再有的。

后悔吗?该怎么后悔呢?这一切,她早就该明白了啊。

恩静轻叹了口气。

房内还亮着昏暗的台灯光,他还没入睡,就坐在沙发上等着她的回复。

可她许久也没有回复。大半天后,才又听到他拨打手机的声音:“我需要你的帮忙。”

恩静不知电话那端的人是谁,只是听到阮东廷说:“天没亮就会有关于我的丑闻曝出,你查查是哪家报社做的。还有,帮我传一个风声:‘今晚阮东廷在‘阮氏’本店38楼01号开房,同不知名女士。’找五家靠谱的报社,现在就传出去。”

电话挂上,房内又恢复回宁静。

也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睡着,隔天一大早,恩静就醒来了。

阮东廷不知上哪儿弄来了她惯用的化妆品,恩静心领神会,在他冲凉时,细细地打点起自己的门面:秀眉,长睫,姣美的红唇,用阮东廷让人送来的化妆品一一点缀,精神又美好。

八点十五分,她化好了妆,他也已一身清爽。

差不多了。恩静在镜中看到阮东廷朝她点了点头,于是她起身,拿起包包,打开门——

咔咔咔。

房外,镁光灯闪耀。

“做什么?给我太太过个生日也值得你们兴师动众?”阮东廷的表情是面对狗仔时最常见的那种怒。

门外挤了十来个记者,相机“咔咔咔”,可记者们却面面相觑了:怎么会是这样?昨晚他们收到的不是这种风声啊——阮东廷在“阮氏”38楼01号开房,和不知名女士——不知名女士?不知名女士?!!竟是阮太太!

呵!亏得他们以为有爆炸性丑闻,硬是起床出门,在这苦守了一夜!

结果“阮生同不知名女郎密会”,生生变成了“阮氏夫妇过生日”!

阿忠已将车停在了酒店外面,上了车后,阮东廷拿起手机,估计是打给昨晚那个人的:“怎么样?查出是哪家做的吗?”

那端传来了有些耳熟的男音,这会儿恩静就坐在他身旁,于是能听到那人说:“《x报》,头版头条呢,自己回家看吧。”

“好,新酒店的餐厅承包商我会填你的名字。”

“爽快!哦,对了,你太太就在旁边吧?”

没想到对方竟提及自己,恩静有些错愕,却见阮东廷突然间莫名地冷了脸:“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和她聊聊啊……”

“不方便,再见。”不由分说挂电话,阮东廷转过脸来,看着恩静疑惑的表情,“连凯夫。”

原来是他!她就说,怎么声音听着这么耳熟。

不过念及上回两人的争执,恩静还是转移了话题:“昨晚在监控室的保安帮了我们不少忙。”

谁知他不吃这一套,还是冷着一张脸:“我会奖励。”

“我看了他的名牌,叫……”

“人事部会处理。”他淡淡打断,口气里有种莫名其妙的不爽。

很明显是不想和她多说了,恩静无奈地看向窗外。

阮家正笼罩在一层紧张的氛围里。秀玉一看到他们就松了口气:“看你们一起回来我就放心了,快看看这报纸,写的都是什么啊?”

餐桌上除了咖啡早点外,还大咧咧地躺着一份报。恩静拿起来一看:《失约阮太生日宴,阮东廷深夜幽会妙龄女》——硕大一排繁体字以头条的姿态占据了大半个版面,而尾随其后的,便是昨晚她与阮东廷在01号房里的场景:对饮的,耳鬓厮磨的,拥吻的……

东廷看也没看那份报一眼:“放心吧妈咪,明天的报纸会有消息出来,证明那个‘妙龄女’就是恩静。”

秀玉这才放心:“好,做得好!”

是的,做得好,做得妙!没有人知道原来他早就布了一道局,就像一张密密的网,罗住了那么多人的心跳。难怪要半夜安排一堆记者到门外蹲点,不就为了借他们的相机,告诉全世界说那“妙龄女”其实是阮太本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阮东廷换了衣服便又去酒店了,婆婆出门,初云也出门,只余恩静一人在花园喝下午茶时,突然,老管家张嫂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太太太太,你快来看看,厨房里竟然有监控!”

这群人,呵,办事效率真是有够低的,两个多月前阮东廷便已发现的监控他们到现在才发现?亏得天天守着厨房……不,不对!

恩静突然蹙起眉:为何监控到现在还没拆除?明明她已经离开厨房好久了,如果是为了偷拍她和阮先生,为什么“内贼”至今仍未将监控拆除?或者说,那“内贼”装监控的目的,其实并不是拍她与阮先生?

可晚上将这问题说给阮东廷听时,阮生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是害怕被发现,所以才不愿意去拆。”

“怎么说?”

“万一被当场发现呢?别忘了,装监控有被发现的风险,拆监控同理。”

“可是……”恩静仍蹙眉,满心疑惑。

“嗯?”

“何小姐她……又是怎么知道我们昨晚会约在那里呢?”

阮东廷已经伸到了电话上的手顿了顿,那一瞬,他抬眼望向了恩静,那双眼里分明有一闪而过的愕,只是错愕过后,他又淡淡垂下了眼:“我会问清楚。”

说完又拿起电话,在书桌后面,丝毫不避讳她地拨下号码:“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恩静默默退出了书房。

在阖上门时,她仍听得到他森冷的声音:“安监控器的人和昨晚偷拍我的记者一定有联系!我不管你行不行,总之这周内我要知道那个人是谁,否则下周市面上是否还有你们的报纸……”

她离开了这个充满威胁的书房。

楼下,秀玉正一面审问着工人一面研究那个被拆下来的监控器,恩静走过去:“妈咪,能不能借我看看?”

那监控器体积极小,又是与厨房墙壁颜色一至的深褐色,安在角落里,不仔细看谁也发现不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这颜色、看着监控器背面刻着的小小字母“x-g”,半晌后,才回房拿起电话:“mrvy,明天有没有空?一起喝个咖啡。”

“不懂,说实话我对监控器也算是有研究了,但这牌子——没有,绝对没有听说过!”一杯咖啡饮入肚,对面美得令人惊艳的女子给她的回答就是这样。

这就是恩静昨天致电的女子,mrvy。

虽是好友,可此女的风格与恩静截然不同。她的美是嚣张的,姿态是高冷的,修长身子看似慵懒地依在靠背椅上,可盯着恩静的那双眼里,却有着担忧的痕迹:“怎么样,和你家‘阮先生’还好吗?”

可以说,mrvy是她在港入学后交到的最真心的朋友。可饶是如此,在这问题上,恩静也只是合宜地笑笑:“还不错。”

“那个何秋霜……”

“谣言而已。”

mrvy挑起眉,精明的大眼定住她。

这态度表明了好友的信任度有多低,恩静自然清楚。可她只是笑笑,不想多作解释。

解释有用么?人生在世,有太多事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mrvy懒懒地呷了口咖啡:“入学那天我们被分到同一个班,那时我还不知原来你就是阮东廷的太太,只觉得为什么这女子明明华服在身、豪车接送,可看上去,却像是孤身一人来到了陌生地。”

恩静握着咖啡杯的手一僵。

远方夕阳缓缓而下,也是孤身一人,不知要落往哪里。

“恩静,人活着的最高宗旨就是对得起自己,坏男人们都该让他们去死,知道吗?”mrvy靠过身来,拍拍她脸蛋,成功逗出了恩静的笑后,才拿起她那看上去很贵的包包:“还有cse,先走了。”

大概所有人都想不到,这时尚的、高冷的、美艳的且听说曾被杂志评为“香港第一美名媛”的女子,其职业栏上填着的,竟是“私家侦探”四个字。

恩静淡笑:“你啊,什么时候才能闲一点哪?”

“哪能闲得下来?众人都说我‘主职大小姐,副业小侦探’,这两职业哪个不需要抛头颅洒热血?”

恩静被她说得“卟噗”一下,笑出声。

“对嘛,就该这样,笑的时候开怀地笑,哭的时候痛快地哭。”她站起身,不打算抢着买单了,因为两人相约的地点就是“阮氏”附属的咖啡厅。

只是要走往大门时,mrvy又突然顿了下脚步。

敛了敛素来高傲的神色,她俯下身来:“可是恩静,你有多久没开怀地笑过了?在大学里初见时,已觉得你有心事。可为什么我今日看你,却是比一开始更落寞了呢?”

直到好友远去,恩静才发觉自己唇边的笑已僵硬了好久。

夕阳落下了,带着它不知为何每日要东起西落的使命,盲目而彻底地沉沦。

为什么我今日看你,却是比一开始更落寞了呢?

为什么呢?

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薄月已上柳梢头,恩静拿起包,却在起身时听到一把惊喜的声音:“姐姐!”她顺着惊喜的方向转过头去,就见一名不熟悉的浑血女孩儿,穿着粉红公主裙、绑着漂亮公主辫,带着满脸俏生生的兴奋奔至她面前:“姐姐不认得我了吗?”

“你是……”

“我就是做公益那晚发现你很会唱南音的靓女啊!爹地说你是当晚第一靓,我是当晚第二靓呢!”

恩静凝眉想了一秒,才突然回忆起来:天,竟是那晚在公园里遇到的小朋友!娇俏的嗓音娇俏的面孔,还有一双彰显着混血身份的蓝眼睛——这不就是那晚嚷着让她上台去献唱的小女孩吗:“你怎么在这里?”

“和爹地……”

“巧啊,恩静小姐。”一道温存得近乎妖孽的嗓音和小朋友一同响起,女孩儿一听,又兴冲冲地奔过去:“爹地爹地……”

“乖了,有没有叫姐姐?”竟是cve。

陈恩静只觉得眼前一阵眩:“爹地?”这人不是传说中的黄金单身汉吗?怎么……

“领养的,不行?”cve看出了她心思,亲昵地亲亲怀中的小宝贝儿,妖孽的桃花眼不经意地瞥过她桌前:“x-g?”

“你知道?”

这妖孽男抱着女儿大咧咧地坐到她对面,就mrvy方才的位置:“来,45度角抬起头。”

“什么?”恩静跟着他指的方向抬头了,那45度处正是餐厅的墙角,一只黑色摄像头正吐着红色信号。

连楷夫说:“这个监控器就是‘x-g’,不只这一个,你们‘阮氏’有几个特别重要的场所,用的都是这款监控器。”

“你确定?”她的表情像是得到了什么重要讯息。

“怎么不确定?当时在伦敦念酒店管理,我们一伙人合租一栋房,房东用的就是这款监控,能录音,且十米外的人连毛孔都拍得清清楚楚,所以回国后,大家把企业里、家里的重要场合装都上了这款‘x-g’。”

这么说来,当时合租的人都知道这款监控器了?恩静尽量问得不着痕迹:“十米处都能拍到毛孔?看来这监控果然是企业和大户人家里的必备品。”

“看来我们恩静妹妹今天是发烧了吧?这监控器什么价位,你知道吗?”

“意思是,买这种监控器的人不多?”

桃花眼微微一眯,看来狐狸终究是狐狸,看恩静似乎兴趣挺浓,cve不紧不慢道:“多不多我知道,甚至谁买过我都能告诉你,不过前提是,”他压低嗓音,朝恩静招招手:“靠近点。”恩静不疑有它,凑上前去,而cve也倾身凑到她耳旁:“你说,如果bron现在就在旁边,看到我们这么亲密,会是什么表情呢?”

恩静一个激灵,可,来不及了。

耳旁就在这时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你是来拿合同,还是来和我太太调情的?”

她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被连楷夫耍了!

迅速抬起头,看到的,果然就是阮东廷那张百年不变的冰雕脸!

那双冷鸷的眼还盯着连楷夫,可被盯的人却一点也不怕:“都不是,”他示意着怀中的小宝贝:“是我们angel想吃uncle家的cheesecke了——来,宝贝儿,快叫人。”

angel立即甜甜地笑开:“下午好,uncle!”

阮东廷的面色这才稍稍缓和,将文件扔给连楷夫后,敞开双臂:“乖,过来让uncle抱抱。”

angel立即从她老爸身上跳到帅叔叔身上:“uncleuncle,我想吃cheesecke。”

“甜品部在做了。”他亲了下angel,这温情的动作简直让恩静看呆了。

angel看她正呆呆看着自己,便笑眯眯地唤道:“姐姐也想亲我吗?”

“啊?”

“来嘛。”小人儿竟真的将脸蛋凑下来:“uncle亲完姐姐亲,爹地说,这是间接接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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