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想什么办法。”
他盘腿坐在床上,放松后仰,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喝了一小碗粥,声音有点黏黏糊糊的,
“这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就当我在拉拢你?”他听到对面的轻笑。
“不要。”他果断拒绝,“不签,我想都没想过这事。”
那边久久没出声。
他简直都要想象出那男人凝神思索、打量他的神情。
行吧,他屡次三番拒绝这种邀请或许称得上不识抬举。
“那就当做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帮你?”
“你在说什么?”他反而不满地哼了一声,“我知道你们不好瞎掺和这事——罗里都和我说了,大赛相关方一般不会亲自替某一方站台。”
顶多发个不偏不倚的公告,至于网络上那些舆论,主办方基本没有什么顾虑。
“我和他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他下出结论,“反正你袖手旁观就好——哦,给我打电话陪我聊聊天倒是可以。”
“我们当然不一样。”谁料那边的人反倒揪着这句话不放了,“你对他没兴趣了吧?”
虽是问句,语气却平稳得像波澜不惊湖面。
他哪里来的笃定?
谢祺倒是很想刺他一句,但是俞一承说的的确是实话,而他不喜欢在这种事上遮遮掩掩。
于是他只又冷哼了一声:
“那又怎样?”
“我以为我们的关系近一点。”
“错了,”他走到窗边,拿起水壶开始给多肉浇水,含义不明,“就因为这样,你最不该掺和。”
纯粹的情人关系,各取所需,连约会陪伴都要你一次我一次地算账。
那工作方面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谢祺自己也认为自己的想法多少有点别扭。
他惯会招惹一个圈子里的人,平日里也大大方方不从遮掩。实际上借着这些关系,他在圈子里的确吃得更开。
但遇到具体的事,他们又默契地绝不互相插手。
昨日还同床共枕,今日就作壁上观,事情解决了,日后再重归于好。
倒是对于朋友的帮助,他可以坦然接受。
他话没说几句,但俞一承的确是听懂了。
“我很意外。”对面的男人沉默一会,如实相告。
俞一承又想起先前他见到谢祺时的样子。
翠色招摇,一点都不像现在……这样。
“那你现在知道了。”谢祺满意地戳了下多肉鼓起来的叶子,
“以后,如果我们一——反正你也记得这样。”
这是他的安全区,不许别人轻易动摇。
“好。”半晌,他只听到俞一承说了句:
“我会记住的。”
不错。
他就说俞一承还是很懂进退的。
解决掉一些枝蔓,他浏览了一下目前的评论。
由于澄清得太快,关于抄袭的帖子还在掐,但已经注定翻不起大浪。
倒是原身苦苦追求邵连而不得的事被拉出来嘲了个遍。
“脑子这么不清醒的人真的能画出什么好东西来吗?”
“笑死,我只能说,光他这些破事,就是我绝对不会找他的程度。”
原身的画手账号也是积累过一些粉丝的。
算是小有一些名气。
原本谢祺是存着一点利用这个号帮他将来宣传工作室的心思——毕竟体量恰好。
可眼看这个账号就与那些被抖落出来的陈芝麻烂谷子事要绑在一起了。
……也罢。
本来也就是想借个势。借势不成,那就别让火烧到自己。
“怎么样?”那边闻凌还在和他发消息。
看起来很是担心。
“我打算用这个账号做一些回应。”
具体怎么回,他还在想。
“你和你之前那些事最好是能切割掉,”闻凌直言,“反正你已经和邵连分手了吧?”
“分了,谁知道他能抓着不放。”
其实是许迟弄的小动作,但谢祺懒得招呼许迟,直接把他和邵连绑在一起。
“你好好想想,对了,”闻凌话语一转,“罗里那边——”
“他没有乱掺和,放心,我也不会牵连到他。”
谢祺言简意赅,没有给闻凌兜圈子的机会。
他就说闻凌这么关心他干嘛。
少不得是因为罗里的原因。
“这,”闻凌大概是没想到谢祺这么直接,也不好接话,干咳几声,“这就好——有需要的话,你就来找我。”
“好,谢谢。”
客套话谁都得说几句。
谢祺一边漫不经心地想,一边开始编辑文字。
“抄袭子虚乌有,证据已发。”
“其实已经没人说你抄袭了[笑哭]可以问一下那些事都是真的吗?”
“为什么删画?为什么???”——这是一个关注原身许久的粉丝。
也许是真心喜欢过原身的画,不能接受。
可原身连这个世界都抛下了,还在乎他的画么。
谢祺冷眼想着,转发了一个动态。
正是他毁掉的那幅画,和许迟画展上那幅画。
毕竟,许迟当时情真意切,就差直说这画是专门画给邵连的了。
而这幅画和原身打算参赛的那幅……的确是像。
不是像抄袭,而是,场景,心思。
都是以画示爱。示的还是同一个人。
而且画手本人收到的反馈却截然不同。
他这边是“舔狗biss”
至于许迟那边,已经开始澄清自己不知举报人是谁,也没有胡乱掺和到他们二人的关系里面。
基本都是一溜的夸与抱。
他们喜欢被偏爱的人,而对一腔真心奉献的人嗤之以鼻。
谢祺甩出了一个直播链接。
很快就有人蜂拥而至。
“要露脸互撕了吗![寻瓜而来]”
“老粉了。还是希望小祺不要贸然上场……把自己弄得很难看。”
他没有耽搁,收拾一下就打开了直播。
不过赶来吃瓜的网友注定要失望了。
屏幕上就是一个朴素的画架加白纸。
别说脸,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这是干啥,我以为直播澄清呢[索然无味]”
“+1”
“啊手好漂亮!”
“!”
屏幕里出现一只白皙的手。
瘦削的,骨节分明的。
和给人的第一观感一样,这只手拿起笔来,丝毫不拖泥带水。
白纸上草稿成型。
“好快……”
“一气呵成,美术生舒服了。”
“sos我以为我在吃瓜结果我在上课?”
“这画草图不是和他那副公园画一样吗?对着那副画重新画一幅?我看不懂了。”
谢祺一眼飘到这个问句,难得开口说了声:
“没有对着画,原画已经销毁。”
“销毁?突然想起小祺好像是要用这幅画参赛的?”
几个粉丝的评论淹没在人群里。
“就这?没劲。”
“我居然看了这么久。”
“有一说一,功底是真的好。”
基本上原画成型。
然后他朝这幅草稿泼了点颜料。
蓝色的液体四下横流。
“???之前辛苦画草稿是想干嘛?”
“我没想到我是来看行为艺术的。”
不理会他人一连串的问号,谢祺换了只笔,顺着颜料在纸面上勾勒。
原本的黄气球变成飘在天空的蓝色瞳孔。
花坛里的姹紫嫣红都变成了翠绿的碎玻璃。
而那把长椅化作割裂的石头。
线稿不复存在,只在色块分布上残留着一点影子。
浓烈且支离破碎。
“这直接变了个画派吧??路人不懂……”
“不懂+1”
但另一些评论已经完全变了。
“美术生直呼nb”
“现在向老师道歉还来得及吗orz”
直播就这么结束。
有人一头雾水地退出。
也不乏人满眼惊艳。
谢祺马不停蹄,开了一个新号。
简单宣告了一下,并在第一条里截图回复了之前老粉的评论“为什么删画?为什么???”:
“做回正常人。”
然后他就关掉了一切。
“看到你的直播了!”闻凌兴冲冲地给他发消息,“果然厉害。”
“不过这样就够了吗?”他多少有些忧心。
“这样不够吗?”谢祺合了合眼,“他们无非想看戏,过程说不清,给个结果就好。”
“你这样会不会太含蓄了一点?”
“有什么关系。”谢祺懒懒垂下眼,“看得懂的都明白了,其他人不重要。”
他搜了个论坛帖子发给闻凌——这个论坛正是之前闻凌发的、开始污蔑的帖子的来源地。
【营销天才小画家进来挨打——一支笔告诉你什么叫越级碰瓷。】
“这么快就出来了?你新来的粉力度不错哈。”
谢祺没有多说。
画画这一点,业内一眼能看出来的差距实在是没必要废话。
动笔就可以了。
闻凌还发了点什么,但俞一承已经打来了电话。
“画画时没看评论吧?”
“看了,能怎样?”
“不好的东西,没必要看着糟心。”
“没糟心。”
之前摔过跟头,来第二次就没有感觉了。
他想他简直当得上一句处变不惊。
俞一承这个安慰没有做成。
“之后打算怎么办?”俞一承并不气馁,“开了新账号——一些舆论可以管理。”
就差说一句让他来了。
“先晾着吧,一会儿就淡了。”他语气懒洋洋,“还要准备比赛呢。”
“不要放在心上,像这种风波,”能听出对面的人在斟字酌句,“他们为的可能就是影响你比赛。”
“那他们失败了。”
“但你可以转劣为优。”
“我哪有那么闲——你对我这么好做什么?嗯?”他捏了下多肉的叶子,“再说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