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没想到姜宓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跨进门槛,瞅着边上半人高粉彩瓷瓶里养着的凤凰木细枝丫,直接抽手里,蹬蹬跑过去,隔着书案,扬手就抽向两人。
到底是个小姑娘,没敢照着人脸抽,而是不轻不重地在两人身上拂过。
宫苔枝都惊呆了,这姑娘怎的这么不按牌理出牌?
商殷蹭的起身,宫苔枝一个不稳,啪叽一下,一屁股蹲摔地上。
猝不及防,她疼的脸色发白,直抽冷气。
“姜宓,你刚才说甚?”商殷问。
姜宓气坏了,她眼泪汪汪地瞪着商殷,通红的眸子委屈极了。
她将手里的细枝丫朝对方砸过去,转身就跑了。
“姜宓!”商殷二话不说,绕过书案,抬脚就追了上去。
书房里头,被剩下的宫苔枝攀着书案边缘,慢吞吞爬起来。
她盯着商殷的背影,磨了磨牙,一张妩媚的脸上全是扭曲。
什么玩意儿?过河拆桥的真他娘快,活该要打光混!
她揉着屁股,随手拿了案上奏请当扇子扇了起来。
宫苔枝大爷一样地瘫进商殷的圈椅里,还将双腿一跷,往商殷书案上一摆。
“哗啦”一声,原本码整齐的奏请悉数被扫下地。
宫苔枝不以为意地看了眼,对门口的方圆招手:“小方圆子,给我倒盏茶水来,渴死了。”
方圆瞄了她几眼,轻咳几声:“那个宫姑娘,您的腿还是放下来的好,我家大人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
宫苔枝哼了声,骄矜贵气。
方圆噤声了,不敢怠慢,将府里最好的茶泡上,再恭恭敬敬端进去。
却说姜宓根本没跑出多远,就让商殷给追上了。
凤凰木林里,翠色葳蕤,枝叶簌簌,斑驳的细碎鎏金,映着光影一并撒下来,遂多出几分的唯美意境来。
姜宓被商殷拦腰抱住,再将人抱上一矮矮的横枝,禁锢着坐好。
姜宓眼睛红红的,眸光湿漉漉的,娇弱可怜还很无助。
商殷眸光深邃,他定定望着她,耐着性子开口:“你刚才说,想做我什么?”
姜宓粉唇抿紧,别开头不说了。
商殷双手撑在横枝上,从远处看去,就像是把姜宓困在了方寸之间。
他道:“宫苔枝,是故交之女,并无其他。”
姜宓瞥他一眼,掐着这个手指尖,晃了下悬空的小脚,细声细气地问:“她是殷殷的内人吗?”
商殷轻勾薄唇:“谁跟你说的?”
姜宓道:“大家都那么说的,还有殷殷只会帮内人,不会管外人死活。”
软糯的姑娘,说这话的时候,睫羽湿润润,眼尾带着晶亮的水光,越发显得委屈。
商殷没多解释宫苔枝的事:“我是不会管旁人死活。”
闻言,姜宓小脸垮了下来,沮丧又难过:“我……我我我……”
一连说了好几个“我”字,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商殷指尖从她眼尾扫过:“但唯有,一个叫姜宓的姑娘,她若开口相求,无所不应。”
“你骗人!”姜宓反驳道,“你管我要代价,你是坏东西!”
记住只停留在幼童之龄的姜宓,思考方式和言情完全就和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无二。
商殷能对从前那只满是小心机的兔子狠心,但却没法对这么个软叽叽还总是闹腾的小姑娘不心软。
他侧脸,深呼吸,随后直接了当道:“你亲我一口,明日你大哥二哥就能回来。”
姜宓都呆了,实在没想到,竟有这么厚脸皮的人,能把这种是当成条件,还青天白日的,就这么说出口。
商殷瞥着她,双手环胸,扬起下颌:“怎么,不敢?”
隐匿在周遭的银蛇暗卫,下巴都给惊掉了。
他家主人,不仅厚颜无耻,还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用上激将法了?
姜宓脸都红了,小姑娘不敢看他,又忍不住,便一眼偷看过去,慌忙低下头,跟着又偷看一眼。
那模样,活脱脱洞穴里头,胆小怯懦的只敢露出半个小脑袋的兔叽。
商殷整遐以待,并不催促。
姜宓想了半晌,扭扭捏捏,又很紧张,紧张到简直想咬手指头。
但她手才凑到唇边,商殷眼疾手快,连忙一把捏住。
他半垂眸,看着她粉白葱嫩的指尖,粉粉的指甲盖颜色,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瞧着就像小珍珠一样可爱。
狭长凤眸闪过暗色,商殷抬眼:“想好了?”
姜宓抿了抿粉唇,很小声的道:“你……你靠近一点点嘛……”
商殷望着她,浅棕色的眼瞳深邃如汪洋碧海,浅表平静无波,宛如一面明镜。
然姜宓瑟缩了下,她总觉得那深海底下,蛰伏着凶兽,她若真靠上去,指不定一口就被吞了。
商殷慢吞吞靠近,近到腰侧已经挨蹭到了姜宓的双腿,近的鼻尖嗅到了她身上的清甜香味。
他恍惚了下,竟觉得这甜香和从前的栀子香不太一样,好似多了几许糕点的甜腻,如醇酒,多醉人。
姜宓犹豫了好半天,她还左右四顾,生怕让外人看见了。
不见旁人,她猛地抬手捂住了商殷的眼睛,噘起粉唇就要凑上去。
商殷后退半步,没让她碰上:“我说的亲,要嘴才算。”
姜宓傻眼了,还能这样赖皮的?
她呆在那里,紧张到湿濡的小手还搁商殷眼睛上。
商殷等了会,透过指头缝隙见到小姑娘爆红到滴血的耳朵尖。
心尖瞬间就软的一塌糊涂,心悸弥漫,酥酥麻麻。
他上身一倾,在姜宓愣神间,微凉的薄唇碰触到她娇软饱满的唇肉。
一如既往的甜,食髓知味,心痒难耐。
姜宓睁大了眸子,似乎想起此前被啃咬嘴巴的事来,小姑娘脑袋连忙往后仰。
商殷并未追逐,一触即分。
他拿下姜宓的手,绷着面无表情的脸:“代价收了,我让你送你回去。”
姜宓反手抓住他指头:“那二妹妹呢?殷殷二妹妹也会回来吗?”
商殷见她表情殷殷,眉宇之间对姜家人的感情,深刻隽永,竟是让他有片刻的不痛快。
不过,他还是如实回道:“不能,求仁得仁,淑嫔之位是她自己求来的,我再是权势滔天,也大不过陛下去。”
姜宓怔然,片刻后,她忍不住哭起来,紧紧拽着商殷,口齿不清的道:“殷殷殷……我……我还能不见到二妹妹啊……”
她是真的伤心,仿佛天都塌下来了。
商殷头疼,他不擅哄人,若是姜宓可劲造作,他还能冷着脸呵斥了两句,但她这样哭唧唧的,软兮兮的,还很可怜地拉住他,无论如何,他就冷不下来了。
他顿了顿,将人从横枝上抱下来,像抱小孩儿的姿势,和她面对面,双腿盘在他腰间。
他抱着人抬脚就往外走,嘴里还很没原则的说:“莫哭,我带你进宫。”
是以,前脚姜姝嬅进宫还没一个时辰,后脚,商殷就带着姜宓一同进宫了。
彼时玉露殿,身着盛装的姜姝嬅拢着手,低眉顺眼地站在明黄龙袍的少年帝王面前。
少年帝王神态慵懒,看着姜姝嬅的眼神高高在上。
殿内沉默了好一会,才听他说:“既是进了宫,就安心住下,平素记得跟跟皇后请安,对朕不用太在意繁文缛节。”
姜姝嬅连忙屈膝行礼:“臣妾都记下了。”
皇帝起身,缓缓踱到她面前,绕着走了两圈,又挑起她下颌,看她相貌。
“朕未曾及冠,恩宠之事不急,你也莫要无措,朕,”说道这里,皇帝顿了顿,他低头,用脸蹭了下姜姝嬅的脸,在她耳边低声说,“朕更属意情到深处水到渠成。”
姜姝嬅睫毛颤动:“臣妾,记下了。”
皇帝甚是满意她的温顺恭良:“听说你姊姊病了,得空你跟皇后说一声,方便就接到宫里来让御医看看,没有什么病是御医看不好的。”
姜姝嬅意动,言语里多了几分真切的感激:“臣妾多谢陛下。”
皇帝骄矜点头:“无碍,朕也想让你多开怀。”
少女的心里,因这话诧异而又微暖。
她抬头,看面前的帝王年少俊逸,天潢贵胄,骨子里的贵气让她仰视。
这是大夏的九五至尊,天下第一人!
而现在,她是他的妃嫔。
姜姝嬅低下头,紧了紧手,面颊腾地滚烫起来:“臣妾臣妾叩谢陛下隆恩。”
说着,她就要跪下,皇帝伸手一扶,稳稳握住了她的手腕。
“陛下,辅政大人求见!”
这当口,红衣太监慌忙跑进来回禀。
皇帝眉头一皱,商殷已经进了殿。
跟在他身后的,还躲着个畏畏缩缩的脸嫩姑娘。
那姑娘半探出脑袋,见着姜姝嬅眼睛一亮。
她从商殷身后蹬蹬跑出来,一把拽住姜姝嬅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皇帝。
皇帝愣了下,看了看姜宓又看向商殷。
姜宓明显是怕的,小脸都泛白,但她拉拽着姜姝嬅,一并往商殷身后藏。
“姊姊!”姜姝嬅反应过来,讶然出声。
姜宓焦急地捂住她嘴巴,像是掩耳盗铃,躲商殷后面只要不作声,就没人看到似的。
她还很小声的嘀咕道:“二妹妹,不要害怕,姊姊会保护你的。”
姜姝嬅失笑,她眼神不明地看了眼商殷,随后拉着姜宓手道:“姊姊,陛下如今是我的天,这里没人会欺负咱们,姊姊不用这样。”
姜宓睁大了眼睛,瞥了两眼皇帝,凑过去咬耳朵:“二妹妹,可是他还没你高呢,这样的身板撑不起天的呀。”
她自认为说的小声,可殿里的人全听到了。
少年帝王顷刻就脸黑了,什么叫这样的身板?
姜姝嬅眼神心虚,瞟了皇帝一眼,悄悄弯了弯膝盖。
她今日为了配身上的裙裾,特意穿的晚下高底绣鞋,纵使皇帝和她年纪相当,此时也只到她眉眼的高度。
一眼看去,可不就是还没她高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姜宓:矮子皇!
商殷:嗯,宓宓说得对。
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