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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色粼粼,星子倒映在男人眼眸中,只一瞬,姜幼萤好像在他的眼底看到了月亮。

“那河是我故意跳的。”

她被太子礼抱着,脸颊粉扑扑的,轻轻贴着他的胸膛。

“我就是想知道,在阿礼心里,我与那丞相千金,谁更重要一些。”

她本就是青楼女子,没有多么宽广的胸襟。她心胸狭隘,目光短浅,见识粗鄙。

不会吟诗,不会作画,更不似那丞相千金,能写出一手秀丽端美的好字。

不光小肚鸡肠,还时常自作聪明。

闻言,太子礼微垂下眼眸。只见她面上闪过一丝小得意:

“还是我赢了,嘻嘻。”

一颗心蓦然一动。

精明如姬礼,又如何不知,那天宫宴,她是故意掉落进池塘里的。

从一开始,这场感情,就是一场算计。

可即便如此,一听到她落水的消息。姬礼还是义无反顾地转身,抛下那傻楞在原地的丞相家小姐。

丞相千金是父皇母后硬要他娶的。

姬礼也曾明里暗里同她说过,自己已有心仪的女子。可那人哪里舍得放弃全大齐最优秀的天之骄子——他是皇帝的独子,以后定是要登基的。若是自己能够嫁给他,成为他的妃,日后必定是这齐国皇后。

男人嘛,哪个没有三宫六院,妻妾成群皆是正常事。

他们都打定,太子礼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直到他一身红衣抱着她坐上马车,这是姜幼萤第一次见到他穿这般浓墨重彩的颜色。于马车上,对方紧紧牵着她的手,修长的手指探出鲜艳的红衣,将她细软的柔荑捏得牢实。

姬礼带着她,逃到了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隐姓埋名,过上了普通人的布衣生活。

两人都是娇生惯养惯了,面对柴米油盐,顿时感到手足无措。带她娶饭馆吃了几次后,姬礼觉得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一日清晨,竟开始研究生火煮菜来。

姬礼学会的第一道菜,就是姜幼萤平日里最喜欢吃的西湖醋鱼。

姜幼萤在一旁看着,当初那个遥遥在上的太子爷,为了她去下厨房、洗手做羹汤。

事实也证明,姬礼并不是万能的。他能写得好字、题得好诗、画得好画,做出来的饭菜却……

小姑娘猛一蹙眉,将嘴里的鱼片吐出来,咳嗽了两声。

“不好吃么?”

他立马关怀地凑上前来,竟是一脸殷勤之状。

姜幼萤将桌上的那道西湖醋鱼往他那边推了推。

“太!酸!了!”

一股子的醋味儿!

太子礼有些懊恼,皱眉看着那一桌子不能吃的饭菜,牵了牵她的手,又带她去街市上吃了。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流走。

当凌桓意带人找上门时,姜幼萤还有些恍惚——自姬礼逃婚以来,居然过了半月有余!

他是皇帝的独子,更是这大齐江山唯一的继承人。众人必不可能就这般放他逃走,姬礼估计也并未想过要与她逃上一辈子。

他终究是属于皇宫,要跳回那个巨大的、繁华的囚笼的。

这半个月,不过是皇帝给他的宽限罢了。

姬礼自幼习武,许是怕降不住他,房门口站了乌泱泱一大批官兵。

姬礼看见凌桓意时,面上有少时的错愕。

凌大人一身劲装,望向屋内二人时,态度万般恭敬。双手抱拳一礼,可腰间的长刀正是铮铮有力。

“太子殿下,皇上让属下接您回去。”

凌桓意之于皇室,可谓是忠心耿耿。

那天的太阳极烈,姬礼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袍,面容清冷。人群忽然涌入,眼看着就要将她带走。忽然,男子一伸手。

“太子礼,不可!”

这是姜幼萤第一次这般称呼他。

果不其然,姬礼面色一滞,眼中竟有怔忡之色。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有力气。如今握着她,更是用了十分的力气。

生怕稍一不留神,她就要从手边溜走。

所有人都拦着他们。

所有人都想把他们分开,把他的阿萤从身边抢走。

而如今,姜幼萤看着对方坚毅的面容,心中只闪过一个想法:

倘若她再这般“自私”下去,会彻底毁了他。

他不止属于姜幼萤一个人,他属于大齐,属于百姓,属于全天下。

他的心中,是泱泱百姓,是济济河山。

半个月的温存,已经足够了。

可这世上,却有人一旦认定,就不会放手。

姬礼咬着牙,死死拉着她的手。众人惊愕地见着,一向温和的太子殿下陡然转了性子,唰地从腰间拔出一柄长剑。

锋芒毕露!

对方紧紧拉着她,锋利的剑芒映在男子面上,他一身素衣,眼中是无人敢拦的固执。

“阿萤,待孤把其他事都做好了,他们就能容得下你了。”

不是要他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么?

不是要他勤勉执政,刻苦研读么?

不是要他做一个好储君,日后成为大齐最有作为的皇帝么?

自宫外回来,姬礼愈发严苛地要求自己,恨不得一天有十三个时辰都埋首在桌案前。

除了勤政,他还十分爱民,经常微服私访,体察百姓疾苦。

滨西发大水,他亲自开仓放粮,慰问体恤。

燕尾来犯,他主动情愿,亲自征讨。

……

那时的太子礼天真地以为,自己只要做好了所有事,皇帝就会同意二人在一起。

那日他得胜归京,庆功宴上,其他功赏他一个都没要,长跪于殿前,求娶姜幼萤。

以太子妃的仪仗,将她迎娶入东宫。

皇帝勃然大怒,满朝文武苦苦劝说。太子礼仍跪于玄门之外,身形不曾弯下半分。

不吃不喝,不休息。任凭谁来劝,都无济于事。

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从玄门经过。

软轿忽然在殿门前停了,女子身形袅袅,施施然走下轿。衣裙委地,腰肢袅袅。

贵妃娘娘声音温软,似乎还带了几分无奈。

“太子殿下这是何苦?不吃不喝、跪在这里,风吹日晒的,这身子如何能受得住?”

“再者,正妻与妾室,不过是个空名而已。太子殿下若真喜欢那个姑娘,即便她是个做妾的,盛宠之下,照样在东宫活得自在风光。”

譬如她,当今的贵妃娘娘。

皇上最为宠爱的女子,入宫十四年,盛宠不衰。

闻言,姬礼轻轻抬眸,淡淡瞥了她一眼,面色却是未动。

谁都劝不住他。

他喜欢的姑娘,断不能做妾室,不能受这些委屈的。

他就是要以正妻的身份,迎娶她。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

晨夜更替,日月交叠。

皇帝没想到他是这般固执,几番对峙之下,终于妥协。

他从玄门回到东宫那天,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一整圈,面容憔悴,身形更是清落。像是狂风一吹,他的身形就要散了。

眼下一片乌黑,却又在看见守在门口面色同样疲惫的小姑娘时,眼中骤然亮起一抹欢喜之色,飞快扑上前,欢喜地将她抱住。

他争取到了。

嫁给姬礼那日,皇城下起了小雨。雨声淅沥,点滴砸在窗牖之上。红烛摇晃,一对新人害羞地相视。

他是那般地守礼,即便先前已经与她住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舍得动她。

第一次,是要留到大婚当晚的。

他小心翼翼地脱掉她的嫁衣,面上立马是一片烧红。姜幼萤羞答答地垂着一张小脸儿,身形被人紧张地压下来。

太子礼的呼吸散落在周遭,触及生痕。

他是那般的轻柔,那般的小心翼翼。

在外,他是人人敬仰的储君,于内,他是她温柔细致的夫君。

尔后皇帝驾崩,他接过传国玉玺,要成为大齐的新帝。

一纸遗诏,接下来便是登基大典。宫人们送来新帝新后的衣冠,如今正是琐事缠身之际,姬礼便差人将皇后的吉服送往姜幼萤那里。

……

“再然后呢?”

说着说着,老方丈忽然一顿,一时间,偌大的正殿内寂寥无声。

姜幼萤忍不住好奇,歪了歪小脑袋,问道。

姬礼站在一侧,似乎对这个故事并不感兴趣。

微挑着眉头,面色冷淡。

“再然后——”

老方丈抬眸,看了身前的少女一眼,语气忽然变得有几分凄怆。

“他心爱的女子,死在了他登基前夜。”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阿礼与阿萤的前世,其实也蛮甜的。

隐忍克制高岭之花,为妖女跌下神坛的故事,太喜欢禁欲者糜烂,圣洁者堕落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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