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1 / 1)

金柳巷。

一座青墙黑瓦的两进宅子面前,曲鸿羽兴奋地跑上跑下,就连门口的石鼓他也要去摸摸。

曲仲一头黑线地等着他摸够了,这才问道:“可以进了吗?”

“嗯嗯。”满足地点点头,曲鸿羽转身先推开了大门,嘴里又发出大大的一声:“哇。”

这孩子也不知道在哪学的,看到什么稀奇的事物,那表情要多夸张就有多夸张。

“这墙真好看。”指着面前的影壁他又开始大惊小怪地叫着。

“哇!这树真好看。”

“哇!这屋子真大。”

一路看一路喊着,曲鸿羽从头到尾都没有个消停,等到了住的院子时他才终于安静了下来,不情不愿地跟在曲仲身后。

“我不要和哥哥们住一个院子,我要和爹住一起。”

曲仲抱着手臂冷笑:“可以啊,那每天晚上抽背一篇文章。”

被老父亲这么一瞅,曲鸿羽最后地一点小心思都不敢再提了,他努了努嘴不敢在出言反对了。

“这院子的屋子你们自己看着分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曲仲地眼神是看向刘永的。

看几人点头,他这才转身朝自己地院子走去,对于几人会如何分配,他也不打算过问。

灵墨犬也立马窜上了房顶,在曲鸿羽幽怨的眼神里,远远跟上了曲仲。

刚刚灵墨犬一路上都在个跟他报告酒楼发生的事,曲仲听了个大概,心里也有了猜测。

“你可有听到那人如何怎么称呼的?”

关上卧房的门,曲仲这才问出了声。

亦步亦趋跟在曲仲身后的灵墨犬立马开始回忆,之后才肯定地说道:“姓苏,苏浦。”

舔了舔身上的毛,它又想起了另外一个名字:“还有个姓李的。”

“苏,李。”

嘴里念着这两个姓氏,脑中搜寻了一圈宾川县城里的大户人家姓氏,最后发现竟然一个都对不上号。

“对了,我还听到他们说什么丹山郡啥的。”

突然又想起自己在通道门口无意间听到的地名,灵墨犬连忙补充道。

看曲仲点头表示听到了,这才转身跃上了软塌,卧在了窗沿上。

丹山郡,姓苏。

一边想着这两个信息,曲仲一边开始给床上铺被子。

床榻整理好了,可是最后还是没有一点头绪,不过想到这几人当时都没有认亲。

恐怕也是没打算现在就把孩子认回去。

“一会我要出趟门,你先看着孩子们。”

先把这件事放下,曲仲决定还是听取曲鸿羽的意见,先出去几两个人回来看门做饭。

“放心吧,有我在。”

翻了个身斜躺着,好让太阳晒到身子的另一面,灵墨犬这才慵懒地回道。

二月十七,西照国八十三年地县试开始。

这一次地考试,湖泉村参加的只有两人,刘永和刘仕。

两人一直在湖泉村学习,根本不知道这考试意味着什么。

看曲仲神情悠闲,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由得也完全放松了下来。

到了考棚前,两人看着周围紧张得直哆嗦的其他人,还感到十分不理解,不明白这么一个小小的县试为何这些人如此紧张。

典型的无知者无畏。

县试要考五天,每天考一场,考完就可以出考棚,第二天再进考棚继续考第二场。

所以考篮里只需带上笔墨和中午要吃的午饭,其他都不需要准备。

刘永两人提着考篮只是稀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每个考生周围都围着不少的地人在殷切叮嘱,都是些什么光耀门楣,光宗耀祖之类地期盼。

只有曲仲一句多余地话都没说过,只是抱着手臂在旁边等着开锣。

“老师,我们……”

刘永张了张嘴,想问老师考场上需要注意些什么,可才一抬头立马就又闭上了嘴。

一个身穿青色长衫地书生正带了几个孩子走到曲仲身边。

那些人他认识,是与他们结保的其他三人,那个青衫书生姓周,是那三人的夫子。

前些时日,曲仲还专门带她和刘仕去拜访过周夫子的私塾,带了不少地礼物上门。

可当时连他都看出来,这周夫子很是看不起曲仲开在村子里的学堂,觉得那不过是乡野之所,上不得台面。

后来不知是因为银子,还是因为试了他二人的功课,最后才同意了结保。

现在看他们来了,刘永更是不愿意露怯,让这些人看轻。

“周夫子安好。”曲仲拱手,笑着先问好。

周夫子也随意拱了拱手,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然后就不搭理曲仲了。

等把早准备好的长篇大论终于讲完了,这才转头看向刘永二人:“你们可有准备好笔墨了。”

“谢谢周夫子提醒,学生们准备好了。”刘永拱手,恭敬地回答。

看二人提了个竹子编的考篮,周夫子下意识地撇了撇嘴,有些埋怨地问曲仲:“如果没银子买考箱就跟周兄我说,我给两人准备。”

曲仲:“……”

无语地看了眼这个自以为是的周夫子,曲仲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考篮足矣。”

“来考试竟不知给几人置办些好的衣裳,真是丢我们读书人的脸面。”周夫子冷哼,不屑地看了眼刘永身上穿着的细棉衣裳。

当初若不是贵景轩地张掌柜做中间人,他才不会答应和这村子里的私塾结保。

始终是上不得台面的泥腿子,洗干净穿上长衫还是浑身的泥腥气。

曲仲:“……”

一直拉着他衣袍的曲鸿羽有些不明白地拉了拉自己穿着的衣裳,疑惑地问:“二哥的衣裳是干净的啊。”

“没事,他眼神不好。”拍拍曲鸿羽的手,曲仲笑盈盈地安慰。

噗嗤——

旁边一直看热闹的一个中年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口水正好喷在了站他对面的一个年轻人脸上。

“爹。”一声哀嚎响起。

“不知好歹。”周夫子气急,气得脸上的胡子也跟着抖了抖,一甩袖子站到了离曲仲几步远的地方。

两拨人就这样站得远远的,一声不吭地等着。

终于。

一对穿着皂衣的衙役打开了考棚前的关闸,大声高呼:“开闸……”

朝刘永二人摆了摆手,曲仲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跟着队伍慢慢地走进了考棚。

直到一声响亮地锣声响起,今天的考试才算是开始了。

刚才笑出声的中年人这才踱着步子走到了曲仲身边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曲东家。”

“刘掌柜。”曲仲笑,带着一左一右两个包袱给这个中年男子行礼。

这人是宾川县最大的布坊老板刘雄,他租了曲仲的几间铺子和一处工坊,与他算得上老熟人了。

“难得在县城里见到东家,刘某做东一定要请你喝一顿酒。”

上前一步挡在曲仲的身前,刘雄一脸诚恳地邀请。

他租了曲仲的屋子已经好几年了,可几乎还没在县城里见过这个东家。

听租房子的中人透露,这人着实低调,可现在应该是宾川县城里最大的房产东家。

况且他还听说曲仲竟然还有其他的买卖,和其他处的房产,不知此人身后地财力有多雄厚。

不过刚才听那夫子讽刺之言,刘雄只觉得那人滑稽至极。

这几个孩子身穿的都是郡城出产的锦州棉布。

一匹得二两银子,有银子都还不一定能买得着,只不过是看着普通了些。

低头看了看自己左右各紧紧抓着自己的孩子,曲仲无奈地笑了笑:“曲某这……”

“无事,无事,我也有两个年纪相仿的儿子,正好让孩子们玩耍。”刘雄哈哈一笑,干脆提议:“就到我宅子里喝杯水酒吧。”

“这……”

本还想推辞,可脑中一转,曲仲想到了丹山郡和苏家的事,也就没再坚持:“那就麻烦刘掌柜您了。”

“东家客气了,刚好下午咱们在一同来接孩子们。”

刘掌柜眉眼带笑,引着几人去了不远处的刘宅。

那里是刘家的祖宅,十几年前他的大哥考中了进士,一家人迁往丹山郡住了几年。

可刘父刘母实在是不习惯那里的气候,作为幼子的他这才带着父母回了宾川县。

他离开之时,大哥还只是翰林院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员。

现在已经做到了礼部正五品的郎中,也算是给他们刘家光宗耀祖了。

讲到这,刘雄苦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住着的宅子:“我们农家出生的孩子,这底蕴还是太薄了。”

就算是一个五品官员又如何,俸禄微薄到只能养活自己在郡城的一家老小。

那些大户人家的铺子和庄子,作为农家出生的他们都是没有的。

现在刘雄每年年底都还要往郡城给他大哥寄银子,用以补贴大哥府里地开销。

这也是为何这么些年,他产业做得不小,可能挪出来买铺子的银钱都没有,只得租赁曲仲的铺子。

对于这些事,经历过上个世界的曲仲可是深有体会。

他赞同着点点头,也不由得叹了口气:“钱权如何分家。”

从一进门他就发现了,这刘家的祖宅大是大,可是真没有几样值钱的东西。

在郡城要升官,要买庄子,要维持人情往来,这些事要花的银子都不少。

这也更坚定了曲仲要在孩子们成家之前把手里地产业扩大,到时也能给他们留下点东西。

“没错啊!”刘雄瞳孔猛地一震,看向在天井里玩耍的几个孩子和那条狗。

那狗跳跃间竟露出了脖颈间挂着的一块血红宝石,就在那白毛间忽隐忽现,带着丝灼眼的光芒。

眼神小心地瞥向还在想着什么的曲仲,刘雄地态度变得更是恭敬了。

“不知几位少爷这是在哪座书院进学啊。”

端起面前的茶盏,刘雄状似无意地问道。

“说来惭愧,孩子们都是我在教。”淡然一笑,曲仲指了指还在玩耍的刘松:“那就是我学生。”

刘雄震惊不已,没想到那个大些的孩子竟然不是他的儿子。

又想起早上去考试的两人,他又斟酌着问道:“那早晨考试的两位?”

“那也是我学生。”曲仲回。

刘雄:“……”

“刘某真是没想到,曲东家不仅做买卖了得,竟还有功名在身。”最后他只是干笑着恭维了两句,再一次为自己迟来地结交感到后悔。

“实在是县城里的私塾离村子太远了,不得已只能自己教。”

端起茶盏冲刘雄举了举,小小地抿了口茶水,心里怀念起他那个世界的快乐肥宅水。

放下茶盏,曲仲中指在桌面上点了点,随意地问起了朝中姓苏的官员。

“朝中,我只知道尚义侯府侯爷苏浦是这个姓氏。”

小心地打量着曲仲的脸色,刘雄似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可对面之人只是:“哦”了声,就意兴阑珊地又端起了茶,转而专心品起茶来了。

而刘雄好像还没说够一样,继续兴致勃勃地开始讲起尚义侯府内的秘闻。

而一脸云淡风轻的曲仲实则内心……也是毫无波澜。

堂堂一个侯府,竟然把自己的孩子丢弃,这怎么看也都是内宅夫人的把戏。

这种让他不齿的行为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我也是和郡城一户苏姓人家做了回买卖,他说自己主家是朝廷官员,我这才有了几分兴趣。”

余光里看到刘雄一副原来如此地模样,曲仲这才接着说道:“没想到堂堂侯府内宅竟如此混乱。”

“那可不。”刘雄深以为然,对于曲仲刚才地说辞深信不疑。

被曲仲关于内宅的话一带,转而开始讲起他走南闯北听来的关于苏家内宅的事。

尚义侯府只有两兄弟。

大哥苏浦,现在是尚义侯,娶妻霍氏,育有一子,还有两个庶子,老二苏哲娶妻蒋氏,育有两子。

虽然现在爵位是在苏浦头上了,可膝下唯一的嫡子纨绔不堪,难以管教,还在宫里闯了祸。

皇帝本就对侯府意见颇深,世子之位因此一直悬而未决。

而苏哲自从娶妻后,对于侯府世子之位也渐渐开始有了野心,连长子都是老侯爷在亲自教导。

“这蒋云妙听说可不是泛泛之辈。”刘雄感慨不已,伸手给曲仲斟了杯酒:“听说做买卖也赚了不少银子。”

放在膝盖上地手一怔,曲仲心里长长一声哀鸣。

蒋云妙——

本书的女主角,未来的侯爷夫人,未来的侯府女主人。

看向那边一脸高兴的曲鸿羽,曲仲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悲还是该喜了。

按照书里的发展,曲鸿羽当时肯定是没活下来,而府里的那个纨绔德行不配,所以这侯爷之位才落到了苏哲手里。

那现在既然还有个儿子在外面好好的。

那苏浦到时怎么可能乖乖让出自己的侯爷之位,如果到时来认回孩子了,他岂不是要和女主对上了。

“爹,我肚子饿了!”

终于玩累了,曲鸿羽硬拖着灵墨犬往曲仲这边而来,那满脸地汗挂满了整个红彤彤的脸颊。

既然无法避免,那就正面对抗,用实力碾压对手。

闭上的眼睛又重新睁开,曲仲举杯一饮而下,心里渐渐坚定了锋芒初露地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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