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保被慈禧诛杀,名义是苗沛霖再次反叛。曾纪泽率淮军猛攻下只剩下一两千人马的苗沛霖。僧格林沁和他的蒙古铁骑此时也奉命南下,在蒙城外围对苗沛霖集团形成了合围。
僧格林沁知道,这次他不能再招抚苗沛霖了,否则也将落得个和胜保一样的下场,他下令五千蒙古铁骑对苗沛霖军发起猛攻。
苗沛霖此时变成了丧家之犬,这时,以前投降他的陈玉成部手下,觉得替英王报仇的机会到了!
苗沛霖那天去巡查城防,遭到之前被他降服的陈玉成手下士兵的暗算,丧命于乱军之中。苗沛霖反反复复折腾了一辈子,最终却被背叛他的人砍了头!
曾纪泽松了一口气,按计划立即和彭玉麟前往切断太平天国的南路粮道,开始自己的布局。
此时湘军水师占据了九洑洲,天京与长江以北彻底断绝了联系,只剩下长江以南的高淳、溧水可以给天京送粮。
彭玉麟对曾纪泽说:“高淳、溧水都是清朝江宁府下属的县。高淳县的石臼湖中,有长毛的一个水军基地。长毛正是依靠这个水军基地建造的几十艘战船往天京送粮。不过,我们只要攻下高淳县的东坝镇就可以了。运往天京的粮食都要在东坝转运。”
曾纪泽问道:“镇守东坝的长毛将领是谁?”
彭玉麟说:“是杨辅清,他负责镇守高淳一带。他们和黄文金等人都退到了高淳一带。”
曾纪泽说,“这个人不好对付。当年天京事变,洪秀全假借韦昌辉、秦日纲之手杀掉了杨秀清。后来韦、秦二人被处决,洪秀全假惺惺地为杨秀清平反,杨姓国宗因此得到洪秀全的重用。杨辅清没有投降的可能,但杨有清可以策反。”
彭玉麟说:“洪杨一家,策反怕没效果。鲍超所部之前一直活动于安徽东南宁国府一带,离高淳很近。可让老师命他率部进攻高淳。我率水师攻高淳周边石臼湖一带长毛的水军基地,这样水陆夹攻,不出十日一定能拿下。”
“天国就快完了,姓杨的里面也有贪生怕死的。”曾纪泽说:“你先别轻举妄动。”
彭玉麟率部逼近高淳县城,但杨辅清积极防备,湘军无懈可击,曾纪泽下令湘军和淮军暂时歇息。
这一天傍晚,夕阳在江边落下,曾纪泽正在营中对着地图,布置破敌,彭玉麟进来报告说,太平天国国宗杨有清遣人送来降书。
“杨有清?这人果然有反骨。”曾纪泽一听大喜,忙让彭玉麟将降书拿来看看。
“杨有清不会是诈降吧?”彭玉麟打开降书,仔细琢磨了很久,说:“我听说伪东王杨秀清是个铮铮男儿,这杨有清既与他结拜,想必也是奇男子,怎么会做投降这样下作的事?他这投降,十有八九是诈降吧?”
曾纪泽将送书信的人叫了进来问话,那送书人说:“我家大人是真心想投降大清。他常对我们说,太平天国就要完蛋了,只有降清这一条路是活路,听说曾大人仁义,优待俘虏,他愿意归降。”
曾纪泽听罢,笑道:“本官虽然以仁义为本,但空口无凭。你回去告诉杨有清,他要是杀了杨辅清,纳个投名状,我便相信他是真降。以前程学启和苏州诸王,都是纳了投名状的。”
彭玉麟一听,不禁暗自对曾纪泽的手段更加佩服,他的用意,在于挑起杨有清与杨辅清的纷争,让他们自相残杀。这样不管杨有清是真降还是假降,都对湘军和淮军有利。
“杀杨辅清?这恐怕并非易事。”杨有清得知曾纪泽的态度后,有些犯难。他心里嘀咕,杨辅清的势力比我大得多,杀他谈何容易?要是做事不机密被他发现的话,肯定会招致杀身之祸。要是不杀他的话,又无法取信于曾纪泽。一旦曾纪泽认定自己是首鼠两端,将降书张贴出来,自己没法当官了,而且杨辅清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怎么办?”杨有清陷入了降也不是,不降也不是的两难境地。辗转反侧着想了一晚之后,他决心豁出去了,按照曾纪泽的意思办,找机会杀掉杨辅清,而且夜长梦多,立即行动!
洪秀全的拜上帝会有各种类似于基督教的祷告仪式。就在杨有清递降书的第二天早晨,就有这么一个祷告仪式,杨辅清作为负责人会参加。杨有清决定在这次祷告仪式上,就对杨辅清下手。
“杨辅清已经叛变投降,我们要杀了他,已绝后患!”祷告仪式开始前,杨有清将自己的心腹士卒全部布置在祷告地周围,并与他们约定:“只要我把手一扬,你们就一齐杀出,将叛逆杨辅清碎尸万段!”
“遵命!”杨有清的手下不清楚杨有清的阴谋,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杨辅清对这一切丝毫没有察觉。第二天早上,他依旧按照惯例来到祷告地祷告。他万万想不到,他的好兄弟杨有清,会利用他惯常的防备疏漏来要他的命。
杨有清藏着利刃,站在杨辅清的背后。正当杨辅清默默祷告的时候,杨有清趁他不备,慢慢地拔出了大刀,猛地向杨辅清砍去。
杨辅清毕竟是饱经阵战的人,对刀剑声特别敏感,当他感觉到刀风后,心想不好,立马闪到了一边,躲过了杨有清的那一刀。
杨辅清转过身来,这才发现在自己背后捅刀子的居然是自己极为信任的好兄弟杨有清。他大声喝道:“杨有清,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有清说:“哥哥,今日特来借你头颅,做投名状。”
杨辅清听罢,怒道:“天王待你不薄,为何反叛?你这样做,对得起咱们死去的东王大哥吗?”
杨有清笑道:“天国就要完蛋了!兄弟我这也是为自己找一条活路而已。”
杨有清一边说,一边举刀向杨辅清砍去。杨辅清的武艺超出杨有清许多,杨有清虽然有刀,争斗片刻后,却反被杨辅清踢中膝盖,扑倒在地。
杨有清见形势危急,将手往空中一挥。他的那些埋伏在隐蔽处的心腹见到后,立马闯了出来。杨有清大声喊道:“兄弟们,给我上!将这逆贼砍成肉酱!”
面对如此险恶的局面,杨辅清并不慌张,他对着那些太平军士兵,大声喝道:“兄弟们,你们都是天国的人!天王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什么跟随这逆贼反叛?”
士兵们听杨辅清这么一说,都愣住了,到底是谁要谋反?他们驻足不前。
这时候,杨有清只好跟杨辅清拼命,但杨辅清的那些心腹手下知道杨有清刺杀杨辅清后,都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杨有清见势头不好,跨上一匹青鬃马,带着几个心腹夺路便逃。当他来到城门口时,守城门的士兵前来阻拦,杨有清挥刀将他们砍杀。随即,杨有清打开城门,对着不远处的湘军水师大喊:“我是杨有清!我打开城门了,你们快来破城!”
在城外接应的彭玉麟,立即下令湘军水师将炮口对准城门发射,以避免太平军重新关闭城门。接着,曾纪泽率淮军,还有与湘军水师有着密切配合的鲍超部湘军陆师赶来,冲入城中。
杨辅清刚刚还在庆幸自己躲过一难,却又听说湘军和淮军的大部队杀进城里来了,无心恋战的他迅速跨上一匹青鬃马,往东坝逃去。太平军士兵们见主帅已逃,无心守城,逃的逃,降的降,作鸟兽散。
、曾纪泽因此兵不血刃,占据高淳县城。攻陷高淳之后,曾纪泽继续进兵东坝。东坝在太平军的粮食转运系统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太平军在此布置有重兵,他们在坝上修建起多座坚实的堡垒,居高临下,气势宏伟,又在坝下建了一座城池,派有重兵把守。
如此天险,如果太平军上下一心,齐力抵御的话,要拿下它也得用几个月。但此时东坝的形势,和之前所说到的高淳一样,人心浮动,很多人不愿再战,都想投降。这其中,态度最为坚定的,是随王杨柳谷。杨柳谷也是东王杨秀清这一宗派的,和杨辅清是名义上的本家。杨柳谷劝杨辅清说:“太平天国已经不可能再复兴了,我们应该另做打算才是。”
杨辅清一听,怒目圆睁,大声喝道:“我杨辅清生是天国的人,死是天国的鬼!我的心里没有‘投降’二字!”
杨柳谷见杨辅清不愿降,便私自和湘军接触。他对彭玉麟说:“七麻子杨辅清这个人很顽固,我怎么劝他,他都不愿意投降。还是得劳烦大帅的军队前去征讨。你们什么时候总攻,跟我说一声,我在城里接应你们。”
彭玉麟报告曾纪泽,曾纪泽应允了他。不久,曾纪泽指挥淮军和湘军水陆两军抵达东坝城下。
杨辅清见湘军气势雄伟,又从心腹将领那里听到一些杨柳谷和湘军私自接触的消息,知道东坝已经不可能再守住,为了保命,他再次逃跑。
杨辅清逃后不久,杨柳谷便将东坝拱手交给了湘军。
高淳、东坝既下,曾纪泽和彭玉麟继续进兵溧水。当时太平军方面镇守溧水的也是一位杨氏国宗,即杨英青。杨英青和杨有清、杨柳谷一样,是坚定的投降派。他派人给彭玉麟送去降书,将溧水城及一万多人马全部拱手交给了曾纪泽。
就这样,曾纪泽,彭玉麟率领着淮军和湘军水师,在鲍超所部湘军陆师的配合下,只用了短短的半个多月时间,连下高淳、东坝、溧水三城,从而彻底切断了苏南、浙北太平军与江宁的联系,与曾国荃的湘军陆师一起,形成了对江宁的完全合围。太平军从外地运粮至天京的通道,至此完全被封堵,天京成为一座高危的孤城。
眼看攻破天京就要大功告成,曾纪泽却去找曾国荃辞行回江苏。曾纪泽这次拉着彭玉麟和他一起去见曾国荃。
彭玉麟和曾国荃,一个是湘军水师最重要的将领,一个是湘军陆师最重要的将领。在威名赫赫的湘军中,两人都扮演了重要角色。按理说,两人在曾国藩的领导下,应该和衷共济才是,然而因为彭玉麟嫉恶如仇,他此时已经跟曾国荃交恶。
他们交恶的开始,是在曾国荃率部攻陷安庆之后,曾国荃的吉字营大肆抢劫,还进行了屠城。彭玉麟得知曾国荃允许屠城后,非常愤慨,就马上致书曾国藩,请求他大义灭亲,诛杀曾国荃,后来曾国藩袒护弟弟,此事不了了之,两人却结怨了。
曾纪泽觉得,湘军和淮军要成大事,必须要团结一心,尤其是曾国荃和彭玉麟,必须和好如初,于是他充当和事老,在离开天京前,从中调解两人的恩怨。
曾纪泽和彭玉麟一起坐“龙腾号”到了南京外围,径直前往曾国荃的吉字营营地。一进大营不久,便听见不少吉字营官兵吆喝叫嚷声不断,不少的湘军正在三五成群的在一起聚赌。
彭玉麟很气愤,正色道:“大公子,在围攻天京的紧要时刻,吉字营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聚众赌博,目无法纪,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吧。这种事,要是老师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置。”
曾纪泽笑了笑,对彭玉麟说:“彭叔叔别见怪,这事我父亲知道的,赌博在吉字营中是我九叔默许的,这是九叔独创的鼓舞军心的奇招。湘军现在围攻天京一年多了,大家都疲倦了,为了激励士兵的斗志,九叔默许他们在攻陷城池之后,可以抢掠。吉字营的官兵都有钱,这些以贪婪成性的湘勇们,在有钱之后还有谁愿意搏命沙场,无不回家置几亩田,老婆孩子热炕头,如此一来,他们的斗志自然就下降了。为了应付这情况,我九叔想了个妙招,他鼓励军官们坐庄,聚众赌博。赌这事,自然是庄家稳赢,玩的人是输多赢少,这样一来,湘勇们用命拼来的银子,又尽数被军官们收入囊中,每每一场赌下来,便又一贫如洗。于是乎,输光了钱的湘勇们,为了银子就只好继续拼死战斗……最终军官们做庄赚的钱,是要交给我九叔当军饷的。“
曾纪泽着实佩服他的这位九叔,像这样鼓舞军心士气的手段,实在是空前绝后,也亏他得出来。
但是彭玉麟却不以为然,道:“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实在为人不齿。你看那里,还有民女。”
曾纪泽一看,不远处的一座湘军大营外,还有五六个妇人,全是民家女子的装扮,被湘军们看管,个个哭哭啼啼的。而从帐内也不停的传出女人的尖叫与痛哭,男人的喝骂和粗重的喘息声。
“每个人都有自己带兵的办法,这个我们就别管了。”曾纪泽对彭玉麟说:“可能抢民女也是我九叔允许的吧,虽然是特殊时期,但人还是会有需求啊,只希望这吃人的战争早日结束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