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电梯门缓缓合上了。

暮云动了动手腕,“谢先生。”

“放手。”她平静重复。

谢先生。

刚认识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叫他的。那时候,她连正大光明瞧他一眼都不敢。现在倒是也学会这么冷漠待人了。

谢图南垂眸,目光落在暮云手腕处,然后松了力道。

暮云挣脱桎梏,往后退了两步,一直抵到冰冷的壁面,手搭上扶手。

电梯下行。

她稳住心神,把头偏过去一点。

是他先伸手拉人的,躲也是徒劳了,暮云索性大大方方的打量过去。

这男人真的很养眼。

西装笔挺,裁剪合称,肩宽腿长比例绝佳。

视线再往上,是深蓝色的领带,打的方方正正。

暮云喜欢他穿白衬衫、不打领带的样子。

扣子解开三颗,干净流畅的线条从下颔延伸到喉结,再到胸骨上沿。腰线隐秘又禁欲。

带着攻击性。

但是一打上领带,就添了十足的内敛。

人模狗样的。

逼仄的空间,相对无言。

被直勾勾的盯着瞧,谢图南皱了皱眉。

这么看,是变了很多。

胆子大了。

以前她不会这样直视他,哪怕是最亲密的时候,她也总爱闭着眼,温软的像一只小猫。

“乔小姐。”

谢图南开口,声线清冷。

暮云清醒过来,又觉得有点好笑——

这种时候,她竟然还有心情追忆他身材如何。

也是奇怪,明明是他先在大庭广众拉拉扯扯,现在的语调又好像是她冒犯了他。

“谢先生。”暮云坦然了许多,甚至勾出几分得体的笑意:“您有什么事吗?”

谢图南的目光定在她脖颈处,须臾,他上前一步。

头顶落下阴影,暮云全身都戒备起来,却又好像无处可逃。

眼前男人神情寡淡,眉目疏离,仿佛他们从不相干。

但动作不是那么回事。

他的手顿在她胸前,指尖微挑,翻了工作证看。

挺漫不经心的样子。

扫过上面的信息,谢图南抬眸,眉梢微挑,不无讽刺:“乔小姐什么时候改行了?”

暮云扯回工作证,“与你无关。”

谢图南收回目光,缓缓站直了身子。

“最好是这样。”

话音刚落,电梯停在一楼。门外的人三三两两进来,谢图南重新按了三层,面无表情的站到一边,一副不想再交谈的样子。

什么叫——

最好是这样?

他莫名其妙拉住她,就是为了特意提醒她离他远一点吗?他以为这会馆是他家开的……好吧,真的可能是。

暮云一口气噎在胸口,不上不下。

按着指示牌一路到三楼会场,保安见一个美女面若冰霜的走过来,着实愣了一下,证件都忘了查。

发布会还没开始,台下众人小声交流着。

怀月拿到手机直喊阿弥陀佛,看暮云脸色不好又有点心虚。

“姐?”

她站起来,“要不你坐会?”

“不用了。”暮云说,“我先走了,你结束了再打我电话。”

主席台旁边的门这时候打开,穿着西装的男人相继走入。不知道是不是暮云的错觉,似乎有几道目光落过来。

她没抬头,转身走出会场。

……

发布会结束已经是两个小时后,怀月在车上就开始鼓捣照片。

“姐,你觉得哪个最好看?”

碰上红灯,暮云踩了刹车,往她电脑上瞥了一眼。

都是今天到场的嘉宾。

怀月切了半天后停下,“这个帅不帅?谢图南。谢氏集团你知道吧?”

暮云抿了抿唇,收回视线。

红灯还剩50秒。

谢家祖上行伍出身,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在北城也是要风得风。谢图南是谢家这一辈唯一的继承人,眼光奇绝手段凌厉。

这些年,谢氏在谢图南手里已经扩大了三倍不止。

怀月滔滔不绝如数家珍,最后点着屏幕道:“他这个名字也很好听。好像是哪句古诗。”

“……”

“想不起来。”怀月皱眉,“好像背过。”

红灯还剩15秒。

车里安静了一会,暮云忽然道:“逍遥游。”

怀月“啊?”了一声。

“他的名字,逍遥游。”暮云重复了一遍,语调轻缓:“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姐你都毕业多少年了,居然还记得。”怀月夸得真情实感,又道:“我们要做一期新的财经节目,要是能采访到他就好了。”

红灯过了,暮云没再说话。

而怀月似乎被谢图南的皮相激起了很大的“工作热情”,一直到晚上吃饭,还在念叨着要采访他。

张显成夫妇出去应酬,家里只有兄妹四个。

“你说谁?”

张怀宴洗过手刚坐下,似乎没听清,又问了一声。

“谢图南。”怀月咬着颗虾球含糊道:“哥你认识吗?”

张怀宴拿筷子点了点碗:“吃完再说话。”

“……”

怀月默默的咽下。

张怀宴这才继续道:“认识是认识。”

怀月眼神一亮。

就听张怀宴又来了一句:“不过不熟。”

“……”

怀月又把目光转向怀漾。

张怀宴两手一摊:“我就更不熟了。”

“你就消停点。”他语重心长:“正经采访都没做过几次,什么人都敢想。谢图南不爱露脸,全北城能在他那讨个人情的,也没几个。”

怀月“哦”了声,点着头嘀咕:“有个性。还帅!”

“……”

“姐。”她冷不丁叫暮云:“你说是吧?”

暮云在咬一块茄子,闻言动作停了一瞬,然后继续嚼了两下,咽下去后才道:“不知道。”

“就看照片。”怀月急需认同。

暮云瞅了一眼,“还行。”

“帅有什么用。”怀漾说,“谢图南这个人,看着挺好说话的,实际上谁的帐也不买。他们这种人,家族底蕴深厚,做事狠,路子野,招惹不起。”

怀月疑惑:“我们不是和谢家做过生意吗?”

“做点生意算什么,和谢家做生意的人家少吗?”怀漾说,“像咱们这样的,半路发财,没什么根基,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

张怀宴敲了敲碗,“说多少次了,背后不要论人是非。”

怀漾:“……”

吃过饭,怀月转头就往楼上跑,被张怀宴喊了回来:“家里又不是宾馆,成天躲在房间里像什么样子。”

“哥你偏心!”怀月指着已经上了一半楼梯的暮云,“你从来不说姐姐。”

“那是你姐姐。”怀宴拿了张报纸坐下,“我说不说是我的事,但轮不到你说。”

怀月:“……?”

暮云:“……”

既然这样的话,好像继续上楼也说不过去。

于是她默默的回了客厅。

怀月开了电视,里面在放一档综艺节目,很快她就忘了刚才的插曲,倒在沙发上笑的前仰后合全无形象。

怀宴看她好几眼,最后只是摇摇头,用报纸挡住了脸,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暮云心里装着事,因此看搞笑综艺也觉得索然无味。

她翻了翻微信,看到通讯录里有一条好友申请,两个小时前的。

下面的备注里写了三个字:林西湛。

林西湛是暮云的学长,隔壁管理学院的。暮云刚进大学的时候加过一个辩论社,他是社长。

印象里他总是笑眯眯的,待人很温和,但真上了辩论台,总能气定神闲的把人说到哑口无言。

在当年也是风云人物,迷妹无数。

林西湛追求过暮云一阵子,被拒绝也没见不高兴。

暮云那时候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

但暮云当时并不想谈恋爱。准确的说,不想去花精力了解一个人,也没时间去投入一段感情。

而谢图南,是生硬的闯进她生活里的,没给她留拒绝的余地。

“暮云。”

见她怔怔的盯着花瓶瞧,张怀宴出声。

“啊?”暮云回神,“什么?”

张怀宴笑了笑,“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有。”

暮云低头,手机已经自动锁屏。她重新打开,在好友申请那里点了同意。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张怀宴问,“休息一段时间后是想回医院工作,还是另外找点事情。”

暮云从茶几上拿了个橘子慢慢的剥。

“还没有。”

“不急。”张怀宴说,“慢慢来。”

暮云点头,心口却闷得慌。

她不知道路在哪里,接下来等待她的真相,又是什么。

……

第二天一早,暮云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她没看来电显示,迷迷糊糊按了挂断,没一会手机又响。

是付华初。

暮云最后还是接起来,被电话那头带着转音的一句“乔妹妹”弄得睡意全无。

听筒里静了几秒。

付华初又问:“有空吗?”

暮云:“没有。”

“是这样。”付华初好像没听到似的,自顾自道:“你能来趟医院吗,祝教授这边在商量治疗方案,想问问你的意见。”

暮云把手机拿远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下午吧,过了两点。”

“不行。”付华初脱口而出。

暮云:“?”

“是这样。”付华初顿了下,换了个严肃的语调:“现在有个问题挺棘手的,你最好马上能过来。”

暮云皱眉,拿手背在额头挡了挡。最后应下。

祝教授的脑肿瘤虽然是良性,但靠近视神经,位置很不好。肿瘤一旦长大,压迫到视神经,大概率会导致失明,很影响生活质量。

老人家要强了一辈子,定然是不愿意的。

但是像这样的年纪,开刀的风险同样很大。甚至手术中没控制好力道多挖了一勺,还是有失明的风险。

况且,会不会复发也是未知数。

暮云思考了一路,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病房门口。里头有人在说话,夹杂着几声笑。

她轻轻舒口气,抬手扣门三下。

“进。”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清越。

暮云几乎是当下就知道。

谢图南在这。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手指一根根收拢到掌心。理智告诉她应该转身就走,但动作还是迟疑了三秒。

“吧嗒”一声——

门从里面被打开。

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把菱白的瓷砖分割成块,一点一点勾勒出他的轮廓。

谢图南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他手腕处金色袖扣闪着细碎的光,暮云被晃了眼,微微偏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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