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恙(1 / 1)

一梯一户式的住宅。

走廊里干净整洁,白色的瓷砖锃亮,反射出倒影。

岑虞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隔着防盗门,传进客厅,坐在羊绒地毯上玩玩具的小家伙瞪大了眼睛,蹬蹬瞪的跑到门口,垫着脚去扒拉门把手。

又因为个子不够高,力气小,怎么也打不开门。

岑虞开门的时候,眠眠整个人就挂在门把手上晃荡,仰头看见了她,直接扑到她身上。

“妈妈——”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奶音喊。

岑虞眉眼瞬间染上温柔的笑意,她弯腰熟练地把小家伙抱进怀里,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奶香,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眠眠想没想妈妈呀?”

眠眠坐在她的手臂里,咯咯地笑,两只小短手划了一个大大的弧线,“特别、特别、特别想。”

主卧里,陆淮予听见声音,探出半个头,目光随意地瞥向岑虞,手里慢条斯理地系着领带,好像是在准备出门。

“回来了。”他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嗯。”

陆淮予没再说什么,带上卧室的门,继续收拾出差的行李。

岑虞则抱着眠眠重新在客厅地毯里坐下,背靠着矮几,从卫衣口袋里摸出两个小人。

是她白天用小表弟的乐高碎片拼的。

一大一小。

小家伙一看就很喜欢,“这个是妈妈,这个是眠眠。”她笑嘻嘻地拿着两个小人,玩了很久。

虽然她们每天都会打电话,但因为岑虞工作的关系,母女俩已经快一个礼拜没有见面。

眠眠一直攥着岑虞的手不肯撒开,不停地说着话,流水账似的讲她这几天做了什么。

直到实在是困得不行了,才被哄着上床睡觉。

岑虞抱着眠眠回房间的时候,视线扫到客房,心里藏着事情,很想知道基因检测报告的结果,但又害怕是不好的,她没办法去接受。

小家伙乖巧地躺在小床上,盖着粉色天鹅绒的被子,只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岑虞蹲在床边,一下一下揉着她的额头。

眠眠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明明困得哈欠连连,还是舍不得阖眼。

两个人就那么对视。

“眠眠会生妈妈的气吗?这段时间没有好好陪你。”岑虞轻声细语地问,更多的其实是表达自己心里的愧疚和抱歉。

小家伙摇摇头,“noah叔叔说了,妈妈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就像我每天都想玩公园里的滑滑梯——”她的眼皮沉沉,越来越微弱的扑闪,最后闭上眼,几乎是下一秒就已经睡着,发出浅浅的呼吸。

小家伙睡觉的样子,像是天使一样单纯美好。

“”

岑虞怔怔地盯着眠眠看了很久,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她靠在门背,深深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走到客房,从柜子里拿出纸袋封的报告。

封面上印着‘rp基因检测’几个字。

rp是指视网膜色素变性,一种高致盲性的遗传眼病。

初期的症状是夜盲,随年龄增长,视野范围缩小,最终失明。

好的一面是,rp病情发展相对较缓,一般十几年后才可能出现失明的现象。

坏的一面是,目前没有治疗的手段。

岑虞在生下眠眠两年之后,出现夜盲的症状,才检查出来的。

她动作缓慢的,一点点撕开封条,抽出里面的结果。

——虔诚地祈祷着。

“”

走廊里安静无声。

陆淮予拉着行李箱经过客房的时候,里面猛地冲出一个人,紧紧地抱住他。

他被一股惯性推得往后倒,带着岑虞连退了几步才稳住。

岑虞手里的报告被压皱,埋在他胸口,看不见表情。

“”

“眠眠没事?”他问。

岑虞吸着鼻子,嗓子眼里粘稠而湿润,低低’嗯‘了一声。

闻言,陆淮予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嘴角微不可见地勾起,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当做是安慰。

然后很快冷淡而无情地推开她,“行了,别耽误我赶飞机。”

“”岑虞松开手,抹了把脸,擦掉眼泪。

陆淮予在玄关处,拿上车钥匙,简单叮嘱了几句。

准备离开时,他回过头看她,似不经意地随口一问,“孩子是沈镌白的?”

“”

岑虞一愣,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半晌。

她顿了顿,老老实实地承认,“你怎么知道的?”

“”陆淮予打开门,“我不知道。”

“我就诈一诈。”

他只是觉得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个人气氛怪怪的,没想到一次就中了。

“”岑虞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老阴比。

“所以你和他发生什么了?”陆淮予皱了皱眉。

岑虞坐到沙发上,抱着靠枕,懒懒地陷进去,“可以先不问吗,我今天心情很好。”

“”陆淮予凝着她,半晌,耸耸肩,“走了。”

防盗门被轻轻关上。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岑虞一个人。

阳台的窗户没关,凉凉的风吹进来。

岑虞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还处于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里。

良久,她似想起什么,翻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hello,thisisnoah”

听筒里传来非常地道标准的英式英语,字正腔圆。

光从声音,就可以想象到对面是一位优雅的英国绅士。

“是我。”岑虞想到即将要告诉他的好消息,忍不住扬起嘴角。

男人听出了她的声音,惊喜地喊,“may!”

may是岑虞的英文名。

五月的意思。

“你没良心,现在才记得找我。”他没再说英语,换了中文。

语速有些慢,带着一点点外国人的口音,不重,依然优雅好听。

“对不起嘛,最近我实在太忙了。”岑虞笑道。

男人哼了一声,好像对这个理由很不满意,“我的小公主呢,让她接电话,她比你有良心。”

“眠眠她已经睡了。”

“哦对,我忘了现在中国是晚上。”

“noah”岑虞正色,“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这么巧,我也有个好消息,你先说。”

岑虞清咳一声,“我刚看了眠眠的rp基因检测报告,她很健康。”

“really?!that’sawesome!”男人的语调升高,激动地有些失态,甚至重新用回了母语,“itoldyou,sheisaluckygirl!”

岑虞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散,“等我这边工作结束以后,我带眠眠去看你。”

“不用,我的好消息就是,我下个月就要来中国了。”

“?”

“你总不记得联系我,我只好自己来找你了。”男人半开玩笑地说。

“”

岑虞却皱起眉,“noah——”

她的声音低缓而慵懒,拖长了尾音,劝说的话还没讲出口。

男人直接打断道:“你不要自作多情,我是因为手里接了一个项目,所以才来中国出差的。”

“”

听他这么说,岑虞放下心,挑了挑眉,“你的中文进步很多,还会用成语了。”

“那当然。”男人的语气颇为得意。

两个人随后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两句,noah还在开会,岑虞不方便多打扰。

挂了电话,她起身去洗澡,换上吊带睡裙。

一系列繁琐的护肤流程结束,已经晚上十一点。

岑虞因为高兴,毫无睡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瓶威士忌,就着冰块,小口小口地喝。

她半躺在沙发上,电视发出微弱的白光,电视声音调到最小,不至于吵到睡觉的小朋友。

电影频道正在播的电影是《安妮·霍尔》。

她大学的时候看过两遍。

岑虞的阅片量很大,上大学因为专业课的要求,基本一天两三部电影的刷。

电影开场。

伍迪·艾伦用打破第三面墙的方式,对着镜头平静地说:“ineverwanttobelongtoanyclubthatwouldhavesomeonelikemeforamember”

(我永远不想加入那些欢迎我成为其中一员的俱乐部。)

晚风携带着凉意,吹拂在岑虞露出的胳膊上,她扯过搭在扶手上的毯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住。

十几岁的时候,她不能理解这句台词。

她渴望爱和被爱。

并且永远觉得不够。

而沈镌白分到她身上的陪伴时间少得可怜。

他有做不完的工作,加不完的班。

好不容易约会一次,遇到项目出问题了,电影看到一半,也要赶回去。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为他的工作让步。

岑虞倒不是会逆来顺受的性子。

有时随他。

有时也闹。

闹得狠了也会说分手。

但沈镌白从来不接话。

等他忙完手头的工作,很容易就能把人哄好。

但矛盾始终都在。

他们那时候,处在错位的人生阶段,彼此没办法理解,在拉扯里撕裂。

电影的尾声。

男女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分分合合许多次,最后也以关系彻底破裂而告终。

岑虞捧起玻璃杯,一口闷掉了威士忌。

烈酒入喉,一直灼烧到了胃部。

第二天下午。

司机来接她前往怀宇游戏公司,参加晚上的风华录直播通告。

“直播是什么流程?”岑虞喝了一口咖啡问。

宋文文从座位旁边的背包里抽出笔记本电脑,对着流程表说:“直播时间是晚上七点到九点。”

“前一个小时是风华录开发团队探秘,深入怀宇游戏公司的内部,主要是为了展现他们开发环境,宣传怀宇的企业文化。”

“之后会回到演播厅,直播风华录的游戏实况。”

宋文文补充道:“对方考虑到我们这边的粉丝属性游戏性偏重较弱,所以另外请了一个在游戏直播平台很火的女主播搭档,婉婉姐那边确认过了,问题不大。”

“这是女主播的资料。”她把一张提前打好的纸递过去。

岑虞扫了两眼,记了个长相和名字,便合上纸,闭目养神。

“具体的细节呢?”她问。

“比较重点的就是和女主播进行2v2的pk竞技赛,展示风华录游戏新的pvp玩法。”

宋文文看一眼岑虞,轻咳一声,“婉婉姐的意思是,让你临时抱个佛脚,提前抓紧时间练练技术,别到时候输得太难看。”

毕竟对方请的另一个女主播本身就是风华录的专业游戏主播,赢肯定是赢不了的。

“嗯,知道了,还有呢?”岑虞两指按在眼皮上,打着转儿地放松,漫不经心地问。

宋文文继续说:“还有就是探访开发团队里,最后有个环节是突击总裁办公室。”

“”

闻言,岑虞倏地睁开眼,眉心皱起,“什么突击总裁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凡的幸福、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cui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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