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明黛去沐浴更衣,明媚火急火燎冲向长辈谈话的小厅。她终于明白,从秦晁改头换面出现在长安城那一刻起,事情就不是她可以操控的了。
秦晁说的对,她的确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和景珖的事,可他还是想错了!
凭他今日那番恐吓之语,她再不愿被人知晓秘密,也万不会继续瞒着父亲和母亲。若真让这疯子得到明黛,今日爱恋缱绻看似珍惜,明日发起疯来谁知道会干出什么!
不曾想,她刚到小厅门口,正好听到父亲那句——
“即使如此,我与蕙娘亦无话可说。择个日子,我们也该见见这位朝中新秀。”
明媚几乎是立刻判断出父亲说的是秦晁。
无话可说?择个日子?事情好像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了。
“父亲母亲!”明媚快步入内,“你们要见秦晁?”
明程上下看她一眼,笑道:“媚娘。”
明媚连忙向三叔补了个礼,又着急的求证了一遍。
明玄看她一眼,淡淡道:“媚娘,秦晁始终与你姐姐做过夫妻,论理你该唤他一声姐夫。”
明媚懵了懵,心一横,准备和盘托出。
长孙蕙直接打断她:“你和靖儿同他的过节,我们都已知晓,此事自会由我们出面解决,至于你们,往后不可再主动招惹他,他与黛娘的事,你们也莫要插手。”
这话是连着明靖一块儿说的,明靖抱手称是。
明媚:“母亲你听我说,事情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简单,他……”
“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长孙蕙意味深长道:“该说的时候不说,如今无需你说了,反倒闭不上嘴,你就喜欢反着来是不是?”
明媚彻底懵了,今日她才被那卑鄙的男人威胁,现在想坦白都没机会了吗?
他到底有什么神通广大的本事,连父亲和母亲都被他糊弄住了?
明靖见明媚满脸迷惑,本想解释两句,刚要开口,三双眼睛齐刷刷望向他。
明靖顿时语塞。
行吧,他姑且站一回秦晁,权当是为当初的莽撞赔罪。
……
自明黛和明媚一起赴宴后,递来宁国公府的帖子忽然就多了起来。
阿福刚伺候明黛没多久,只觉这帖子多的震撼,殊不知,连院里扫地的小婢子都见怪不怪。
“这有什么,郡主以前每日都能收一大摞帖子,名目五花八门,得细细筛选再回复,多半都是拒掉的。”
阿福立马懂了。
先前,两位郡主出事的消息传开,多少人想看昔日骄阳没入尘土的笑话?
没想,先有明府强势护女,再有圣人大肆封赏,还有那东海国保驾护航。即便明家并未走出太子妃,如今的两位郡主,依旧不是等闲之辈能随意折辱攀附的。
而明黛不再是内定太子妃,她的婚事顺理成章成为人人可争的机会。
有助人飞黄腾达的家世、当作一国之母培养的本事,以及那倾国倾城的容貌。
面上装作波澜不惊,暗地里九曲十八弯的关系都用进来也要争一把的人多了去了。
阿福正在翻帖子,明黛的堂兄明逸来了。
“黛娘。”明逸手里抱着一只大木盒,看着自房中走出的少女,微微含笑。
“逸堂兄。”明黛用完早膳就没出门,一身素裙,如瀑长发拢在身后,未梳发式,恰如清水出芙蓉。
老实说,作为堂兄,明逸没少为此被羡慕嫉妒。
外人惊鸿一瞥的机会都难求,只因他占了亲缘关系,这种机会就变得很寻常。
可一想到不知哪来的臭小子会摘走他们家这颗明珠,明逸心中亦是愤愤难平。
便宜他了。
明黛瞄见明逸手里的盒子,客气道:“逸堂兄人来就好,还送什么礼。”
明逸失笑,心想,当真是长大了,瞧着也温婉规矩,回想她叉着腰同他吵架的情形,说出去都没人信。
明逸打趣:“怕是心里在想,礼送来就好,何必人来吧?”
明黛面露惊愕,环视左右,老实道:“如今你是客,我可不敢同你吵架。”
她竟还记得,明逸朗声笑起来,“既然我是客,你是不是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
明黛和明媚往年去江南,必有明逸带着她们四处耍玩。
如今明逸来了长安,自该轮到明黛做东。
出门时,她没瞧见明媚:“怪了,她今日倒是消停。”
明逸干笑两下,不曾应声。
明逸自小习武,最擅骑射。
长安景色他看过多回,并不稀罕,唯独对长安马场里的宝马良驹兴趣浓厚。
明黛深知他所好,带他去了东郊马场。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刚走进马场,就看到了那个悠悠等待的男人。
秦晁一眼看到他们,缓步走来,目光礼貌扫过明逸,直接粘在明黛身上,向她见礼。
“里头已经安排好了,两位这边请。”秦晁伸手作请,风度翩翩。
明黛的眼神慢慢转到明逸身上,用眼神发出询问。
明逸躲开她的眼神,冲秦晁笑着点头:“忘了告诉你,我还约了一位友人,就是这位秦大人,你们应当见过。那个……别站在门口说话,走,进去聊。”
明明黛有种被守株待兔的感觉。
她不是遇事退缩的性子,相府秋宴那日,他大胆直白的话已道明意思,她若装傻畏缩,这样的情况必有下次,甚至下下次。
明逸已经率先往里走,秦晁还站在那,大大方方打量着她。
明黛今日穿了一身玄色圆领袍,长发束起,革带皮靴,竟比男儿更飒爽俊美。
此刻,她握着一条小马鞭,轻轻敲击手掌,看神情像在理清思路。
秦晁微笑侧过身,再次作请,下巴往里偏了一下,不进去?
明黛背起手,踱步到他跟前,语气不喜不怒:“能请动我堂兄,秦大人本事不小。”
秦晁做思考状,挑一下眉:“这样你也生气?”
明黛一怔,没有立刻回答。
老实说,谈不上生气。
可能是因为最初见他便是坦率大方之态,以至于相府之事后,她对他的感觉陡然复杂起来。
说不上为什么,她就是不希望看到他行事迂回复杂,凭算计起步,又或是冲动不计后果,浑身透着危险。
他干净澄澈的眉眼和笑容曾打动过她。
明黛问:“正经递贴子,有这么难吗?”
秦晁又一挑眉,竟放声笑起来。
明黛被他恣意的笑闹得颇不自在,迈步就往里走:“你尽管在此笑个够。”
手臂一紧,她被他拽住。
他正对她,她侧对他,男人低醇的声线在一侧响荡:“我说郡主,你是不知道自己每日要丢出去多少请帖吗?下官夹在里面的殷切期盼,怕是不知被扔多少回了。”
明黛虚眼看他:“继续编,你当我没看过那些帖子吗?”
说的像是他正经递过无数次,都被她扔了似的。
秦晁眼尾轻挑,惊喜含笑:“所以,但凡看到我的帖子,便一定赴约?”
忽又作惊讶状:“你不会每日都翻找了吧?若是这样,我得给你赔个不是,明日起,一定每日一封送去国公府,郡主尽管扔着玩儿。”
明黛唏嘘:“秦晁,你哄姑娘时,都是这副样子?”
秦晁嗤笑:“没见识了吧?我哄姑娘?”
他微微倾身,漆黑的眼里全都是她:“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从来都是姑娘哄我。就是那种最漂亮、最温柔、最善解人意、最有本事的,哄我。”
他说这话的语气,含着不加掩饰的情意,像是在对她说自己最珍贵的宝物。
明黛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忽然间,她对秦晁的那种复杂感觉,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因他的危险和敏感而生的不安,也在这一刻变淡。她好像找到了解开他的答案。
明黛露出浅浅的笑,温柔的回道:“那很好啊。”
秦晁本是逗她,结果反被她震住,脸上的戏谑淡去,眼神认真了些。
她从来没变过,不会轻易生气,不会无理取闹,可对准你的心窝戳下来时,也是毫不含糊。
明黛轻声细语:“你这样的性子,有时候着实吓人。大概打也打不动,骂也骂不听,只能靠哄了。”
她垂眼轻笑,原本该是个吃味儿的话,她却说的真心诚意:“倘若真有那样的好的人一直哄着你,或许,你就不会再做危险的事……”
明黛的话音戛然而止,神色渐渐变得震惊无措。
前一刻还在同她油嘴滑舌的男人,忽然就红了眼眶,蓄了眼泪。
他、他他、他怎么哭了……
明黛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难受极了。
她第一次知道,男人的眼泪,也能让人心疼。
“你……”明黛如鲠在喉,不知如何开口。
她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秦晁的眼被汹涌的情绪熏的血丝充红,一开口全是委屈:“那你哄啊……”
明黛无措极了:“什么?”
秦晁丝毫不在意周遭人投来的目光,只看着她:“你把我弄哭了,你哄啊……”
明黛知道有很多人看过来,可看到他泪眼通红,她便再无心看其他。
她自身上扯出一方巾帕递给他:“别、别哭了。”
她开口,却像是给了他更凶狠的一击。
他泪涌得更凶,左手猛地一拽,展臂拥住她。
惊呼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了窃窃私语,可明黛脑子嗡嗡,只听得到他在哭诉:“要这样哄。”
这一刻,明黛根本不受控制,手指轻轻颤动,带着整只手抬起,轻轻落在男人背上,像曾经每一次哄他一样。
别哭了。哄你就是了。
两人谁也没看见,人群之外,一身华服的消瘦青年紧握双拳,眼神近乎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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