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姜从天而降,手中的精致锄头染成了玉色,左手则多了一截流转银光的细长之物。
落地之后看向西南,十里之外便立着费景庭与符芸昭。卫姜略略蹙眉,看着左手掌中银光流转之物,脸上极为不甘。
略略伫立,卫姜咬牙吐出一个字:“走!”
卫神通当即应承,乖乖跟在卫姜身后,手中黄符摇晃,不停的召唤躲进深山之中的银甲尸。他本就慑于卫姜之威不得不屈服,眼见卫姜生生在天门之处凿下来一块异物,哪里还敢多嘴问询?
只可惜卫神通不知十里开外放出金光抹去天门之人乃是费景庭,否则只怕立刻便会掉头就跑。
金光彻底收敛,符芸昭戒备着缓缓靠近:“景庭哥哥,你的手……”
费景庭左手放下,略略握了握,左手又重新恢复了控制。那银辉尽数被吸入左掌之内,只有零星残余被费景庭所吸纳,便是那零星的残余,却让费景庭对这个世界有了重新的认知。
他冲着符芸昭摇摇头:“暂时无事。”
系统愈发霸道,一言不合便控制其肉身,继续发展下去,将来某一日会不会彻底占据其肉身?
他心中愈发担忧,却只能将担忧暂且压在心里。挥手间召出摩托车,费景庭说道:“我累了,你来骑车。”
符芸昭收了兵器,将其缠在腰间,叹息一声,凑过来拥住费景庭,脑袋在其胸口蹭了蹭:“景庭哥哥莫要担心,不论是什么,我与你共同面对。”
“嗯,好。”
符芸昭跨步上了摩托,费景庭坐在后座,揽住符芸昭的腰肢。摩托发动,朝着归绥城内行去,后座的费景庭却陷入思绪之中。
除了愈发不受控制的系统,从那银辉之中,费景庭算是得知了此方天地的些许真相。
西方宗教,有地域、人间、天堂之分,萨满讲三界,道门也有三界之分。
人有灵魂,人死之后神魂星散,又重新融合成新的灵魂。费景庭曾见识过不少次,自然知道这个世界是有灵魂的。
他不止一次的见过人死之后,灵魂攀升,继而在半空中崩解、星散,消失于天地之间。
如此,问题则来了,那些崩解的三魂七魄平素存在于哪里?
方才系统夺了左手掌控,放出金色光辉与那银辉争斗,继而将银辉尽数掠夺。费景庭便从零星进入自己身躯之内的银辉,或者说纯粹的能量团里,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那纯粹的能量,让费景庭的神魂略略壮大少许。也让费景庭知晓了何谓三界。
科学上讲,人类生存在三维空间里……注意,是空间,而非时空。而科学家们以数学工具推导出来,三维空间之外或许有更多的维度,只可惜生存在三维空间里的人类根本就感知不到。
三界之说,地府与天界就存在于人们的四周,它真实存在,却又无法感知,就像是存在于我们四周的高维空间一般。
那里灵机充盈,却无物质,到处都是散碎的灵体。魂魄崩解之后,三魂七魄最终都会去往此处。
此界与物质界有好似网格般的壁垒,单独的三魂七魄可从网栅透出。若透出之时恰巧周遭有孕育的生命,那魂魄便会附着其中。凑足完整的三魂七魄,便会形成新的魂魄。
也有倒霉的,新生生命直到降生出来,也未曾凑足三魂七魄,此等新生生命便是神魂有失。
道门修行之路,人仙便已然是物质界的顶峰。再往后想要继续修行,就只能闯入更高维度的灵界,壮大神魂,汲取灵机本源。
如此一来就矛盾了,那曹仙姑与卫姜都曾说过,不得天仙不要飞升。可不飞升又如何继续修行?
思绪发散,古往今来那些飞升的道门前辈,不会都去了灵界吧?待修行圆满,再以大能在灵界辟出小世界。
所谓的地府与天庭如是,所谓的佛门净土也如此,或许就连所谓的地狱、天堂也是如此?
胡思乱想间,二人到了归绥城外。费景庭收了摩托,与符芸昭飞檐走壁,转眼回到了客栈之中。
符芸昭去隔壁查看了下,萨仁其其格遭逢变故,情绪起伏太大,一直酣睡着。
费景庭一直思索着那银辉中蕴含的信息,便是躺在床上也无法入睡。符芸昭懒得洗漱,径直以术法净身,脱了外衣便拱进了费景庭怀里。
费景庭揽着符芸昭,突然开口道:“芸昭,你可知灵界?”
“灵界?”
费景庭思虑着,将自己的揣测说了出来。
符芸昭却说道:“以大能开辟天庭、地府,本就是道门前辈手段。便是庙宇中供奉的神仙,除了飞升的前辈,余下的都是道门前辈敕封,这又有什么稀奇的?”
费景庭说道:“可是曹仙姑留下文字,说不得天仙不要飞升。人仙已然是此界巅峰,不飞升又该如何继续修行?”
“景庭哥哥真是庸人自扰,我们连人仙之境的边儿都没摸到呢,这些问题还是留待修行到了再说吧,没准境界到了,很多东西就无师自通了呢?”
费景庭一琢磨,符芸昭的话也有些道理。人仙之后该如何修行,不是费景庭现在该考虑的。他更应该考虑的是身体里藏着的系统,到底该如何分割出来。
思虑一番,感知到符芸昭的小手一直在自己胸口画圈。低头便见其目光灼灼。
老夫老妻了,费景庭自然知晓符芸昭的意思。
只是费景庭思虑过甚,实在懒得动弹,便拥住符芸昭,突发奇想,凝聚出一缕神魂,捻成丝朝着符芸昭的泥丸宫探了过去。
符芸昭略略诧异,径直放开神识,也以一缕神魂探了过来。神魂在咫尺间纠缠,费景庭与符芸昭的识海却轰的一声炸开,此举却打开了新世界。
个中滋味不足言表,想来传说中的吕祖便是以此法逗弄白牡丹吧?哎,以后‘神交已久’这个词儿怕是不能说出口了,太污。
翌日清早。
一觉醒来,费景庭与符芸昭对视一眼,都有神清气爽之感。相视一笑起得身来,符芸昭便去隔壁看了眼萨仁其其格。
回来之后便嘟着嘴说道:“我劝了好久,那月亮花也不见好转。算了,还是让张乐瑶过去劝说吧。”
不待费景庭说些什么,符芸昭便伸手触碰了下费景庭的左掌,整个人顿时收进了小世界之中。
此举放在平素极为寻常,眼下却意义全然不同。
连同识海的津门小世界,本就是系统的一部分。昨天夜里那系统便夺取了费景庭肉身一部分控制权,此时符芸昭还敢进入小世界之中,便说明其已经有了与费景庭同生共死的决心。
费景庭心中暖流涌动,感动不已,感慨一番才一挥手,放出了张乐瑶。
甫一现身,张乐瑶便蹙眉说道:“景庭,昨日那邪神是不是极为难缠?”
“嗯?还好,你怎么这么问?”
张乐瑶说道:“昨日小世界里震颤了许久,想来是你在于那邪神斗法。推算一番,你起码与那邪神斗了两个时辰。”
饶是费景庭脸皮深厚,这会儿也难得羞红了面皮。的确是斗了两个时辰,不过那是在跟符芸昭切磋,跟科穆尔汗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费景庭暗自琢磨,看来这新姿势以后不能随便用了,若是小世界里有人,只怕一用出来大伙儿就全知道了。
咳嗽两声,支支吾吾几句搪塞过去,费景庭催着张乐瑶去看顾萨仁其其格。张乐瑶冰雪聪明,一直觉着费景庭有些不对劲。出得门来略略一琢磨,便红了脸颊,心中暗啐不已。
收拾停当,待费景庭招呼张乐瑶与萨仁其其格去吃早饭,萨仁其其格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
费景庭也不好多说什么,昨日只是斩了邪神,那大祭司始终不见踪影。要么是被邪神科穆尔汗吞了,要么见势不对,放出邪神之后就跑了。
此间事了,剩下的便是将萨仁其其格送到其爷爷的部族驻地,而后出发前往天山。
临行之前,张乐瑶低声与费景庭说了几句,那萨仁其其格方才问询可有什么办法让其复仇。言辞之中,颇有些拜师的意思。
费景庭随口问道:“根骨如何?”
张乐瑶摇了摇头。萨仁其其格根骨极差,只怕就是灵机充盈,终生也无法修行。
张乐瑶随即又道:“不过我见其心智坚毅,只怕不会就此放弃。”
不放弃又如何?无法修道,那便只能走萨满之类的外物修行之路。力量是有了,可到老不过是一场空。
偶然相识,费景庭已然仁至义尽。萨仁其其格余生会走什么样的道路,这就不是费景庭能干涉的了。
退了房,费景庭与张乐瑶再次起行。越野车一路朝西疾驰,上午便过了哈素海,待到了日暮时分,临近九原,终于到了萨仁其其格爷爷部族驻扎之地。
远远将萨仁其其格放下,小姑娘冲着费景庭与张乐瑶恭恭敬敬鞠了个躬,起身之后似有千言万语,却始终无法说出口。
费景庭挥挥手,发动汽车朝着夕阳进发。后视镜中,萨仁其其格伫立了良久,这才朝着远处的帐篷群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