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景庭立在台上,看着几个浪人将血肉模糊的水野从鼓里拖出来,心中对自己的力量有了初略的了解。
不用真气,两次破境之后肉身自然强化,费景庭的力量不比那些所谓的大力士、拳击手差。
用上真气,力量简直便是成倍的增长。他方才只略略动用了几分真气,便将水野打成这样,全力使出,只怕当场便能将人的头颅击碎。
阴阳眼下,属于水野的一缕幽魂飘荡而出,飘在半空不过须臾,便消散开来,再没了踪迹。虽然早就见识过了,但费景庭还是忍不住叹息,看来这年头是没什么阴曹地府了。若是活着不能修炼成仙,死了那便一了百了,也别想什么修成鬼仙苟延残喘了。
咦?水野那家伙好像是日本人,也不知归不归本土的阴曹地府管辖。
他思维发散,负手而立,仰头望天,这回有了打死水野的战绩在,可就没人小瞧了,当真是渊渟岳峙,宗师气度!
浪人们可就不干了,一声发喊,纷纷抽出武士刀,转眼就将费景庭围拢了起来。
费景庭收摄心神,看着围在四周的七名浪人,嗤笑一声道:“怎么着?单对单打不过,改群殴了?”
跟水野关系最好的小松咬牙切齿道:“你打死了水野,支那人,我要你拿你的命来偿还!”
“哦,意思就是刚才签的生死状就是狗屁?”
台下,眼见局势变化,华夏百姓不干了,纷纷咒骂起来。前排的杨景林拍案而起,一把抽出腰间手枪:“踏马的,我看看今天谁敢动一下费先生!”
开玩笑,就这么几个浪人,人家费仙长一个法术过去就能扫平,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
眼见顶头上司动了枪,一众看热闹的巡警也不干了,他们倒是没敢持枪进租界,但手中的家伙什也不少,黑白花的棍子、前清传下来的铁尺,还有拿出牛角刀的,五花八门,什么武器都有。
本就躁动的学生们更不干了,他们倒是难得的跟巡警站在了一起,喊着震天的口号,带动着国人的情绪。
一时间群情激奋,骇得擂台上的几名浪人游移不定,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抉择。
恰在此时,一直盯着费景庭的黑崎走了过来,抡起巴掌一巴掌抽在小松脸上:“八嘎!”
“哈衣!”
“蠢货,收起你的刀!既然签了生死状,那就要认输。帝国的武士,怎么能像是无赖一样,打不过就耍赖?”
“哈衣!”
几名浪人心有不甘,可还是顺势收了武士刀。
黑崎随意地挥挥手,让浪人们抬着水野的尸体滚蛋,转头饶有兴致的看着费景庭,用生疏的汉语说道:“啊嘞啊嘞,费桑很厉害,我滴敬佩。阿诺……我有个不情之请。”
“说。”
黑崎神色严肃地朝着费景庭鞠躬道:“请费桑……务必跟我打一场!”
费景庭看了眼台下,心说打就打呗,情绪都到这儿了……再说方才也没费什么事。
于是便说道:“好啊,要签生死状吗?”
“不不不……”黑崎高兴地连连摆手:“……是……额,切磋。对,用你们华夏话说,就是切磋。”
黑崎开始活动周身,自我介绍道:“鄙人黑崎健太,学习过柔术,又在琉球学习过唐手。此次来华夏,为的就是跟华夏的高手切磋,提高自己的武艺。费桑,感谢您的成全。”
费景庭来了兴致,问道:“你不打算为那个什么水野报仇?”
“报仇?那是水野自己的选择,他死于决斗,与我无关。”
明白了,这个叫黑崎的家伙估计是跟水野不太熟,所以才漠不关心水野的生死。这家伙听着像是个武痴,见猎心喜,打算跟自己过过招。
啧,这就有些麻烦了……不能下重手啊。
不签生死状,就算失手打死了日本人,人家领事一施压,自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反正到时候津门是没法儿待了。
“只是切磋?”
“切磋,切磋地好。”
费景庭咂咂嘴,大失所望:“行吧,那就赶紧,我还赶着吃午饭。”
“哈衣,费桑,那我就不客气啦。”
话音刚落,黑崎健太摆出架势,一点点的凑了过来。费景庭只觉得对方的架势眼熟,想了想才发现有点像空手道。
他却是孤陋寡闻了,所谓的唐手,便是空手道的前身。
而唐手也不是日本人自己创立的,那是人家琉球人在明朝的时候跑到华夏,跟当时的武术界人士学了几手,自己又糅合、创新,这才有了唐手。
两人渐渐接近,黑崎一声发喝,当胸就是一拳袭来。
速度不错,力量十足,可对上费景庭根本就不够看。费景庭也不用真气,只当自己是在行拳,慢腾腾地跟黑崎周旋起来。
三两下一搭手,费景庭卸掉对方拳劲,带动对方兜转一圈,略略一推,黑崎便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黑崎难以置信,坐在地上问道:“费桑,这是什么招数?”
“太和拳。”
“搜嘎,太和拳滴很厉害!我已经败了,但还请再指教一番!”
黑崎这厮脸皮也是够厚实的,爬起来又过来缠斗,没几下被费景庭带动,脚下拌蒜,又跌在了地上。
“费桑的太和拳,很像传说中的太极拳。”
费景庭见这人的确是个武痴,倒是没了下死手的心思。回道:“太和、太极,都是道门功夫。”
“那路弧度,还请再赐教!”
还来?
费景庭早没了兴致,哪有时间跟个日本武痴浪费时间?短兵交接,这次费景庭略略用了些力气,一脚踹在黑崎腹部,黑崎倒退十来步,径直从台上跌了下去。
也亏着还有两个浪人在一旁观战,赶忙将其接住,否则这一下黑崎一准受伤。
过了片刻,黑崎龇牙咧嘴地爬上擂台,冲着费景庭一鞠躬:“感谢费桑的赐教,武学之道,果然辈有能人。阿诺……阁下,我能拜您为师吗?”生怕费景庭不同意,这家伙赶忙解释道:“阁下只需要教我一些皮毛就好啦。”
费景庭乐了,说道:“我刚才已经教你了啊,你能领会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啊嘞……是这样吗?”
“不然你以为你还能爬的起来吗?”
黑崎健太一琢磨也是,费景庭刚才一拳就打死了水野,自己摔了那么多次,还挨了一脚,这会儿除了稍稍有些疼,好像真没什么大事。
他当即认真地鞠躬:“老师,太感激啦。”
费景庭摆摆手,不再理会这个武痴,施施然下了擂台。
一众人等纷纷迎上来叙话,这个恭贺,那个恭喜;这个说费景庭身手了得,那个言此行大涨国人志气。
费景庭一一应对,好容易才脱身。四下张望,才发现符芸昭躲在角落里,跟个松鼠一般,正不停的往嘴里塞着什么东西。
他走过去问道:“偷吃什么呢?”
小姑娘明眸皓齿,从油纸袋掏出一枚栗子道:“糖炒栗子,你要吃吗?”
“不吃……你吃那么多,中午还能吃得下去?”
符芸昭神情一顿:“中午有好吃的?”
此时,便见杨景林踱步过来,笑意昂扬道:“费先生,今日一战可喜可贺,鄙人包了顺德饭店一层,专门为费先生庆贺,还请费先生不要推辞。”
李志章也凑了过来,叫嚷道:“费老弟,必须得去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正儿八经得庆贺一番!”
这顺德饭店可不是国人开的饭馆子,人家是地地道道的英国佬经营。不少名人来了津门都入住顺德饭店,袁大总统的二十一条就是在那儿签的。
杨景林此番也算是下血本了,包下顺德饭店一层,没个几千块钱下不来。
本就是盛情难却,符芸昭整天四处野,对顺德饭店早有耳闻,一听眼睛便亮了起来,凑过来摇晃着费景庭的胳膊道:“景庭哥哥,咱们就去吧,我听说那里面的东西特别贵!”
对于符芸昭来说,贵就是好,好就是好吃,不然怎么会卖那么贵?
得,那就甭矫情了,费景庭爽快地应下,杨景林顿时高兴起来。
他凑过来低声说道:“费先生,这次来的是曹督军,曹督军军旅出身,说话有些不讲究,您千万担待。”
哦,敢情不单单是为了自己啊,杨景林这算盘打得叮当响。
不说费景庭与符芸昭被人簇拥着一路朝着顺德饭店开进,今日擂台一战,一拳打死水野,几番戏弄黑崎,围观众人散去,有关费景庭的消息便好似长了腿一般,转眼便传得人尽皆知。
现场有小报记者,当即找了个地方埋头书写,才得了的消息的报馆紧忙派出记者上门造访,结果扑了个空,这个懊恼劲就甭提了。
严先生与张先生今日又碰头,商议北辰大学事宜,得了消息张先生干脆将一口茶喷了出来。
“噗~”
“什么?你说费景庭把日本人给打死啦?”
严先生摇摇头,苦笑道:“这个费景庭啊,真是出人意表。要不是后辈子侄亲眼所见,又信誓旦旦,说什么我都不信他一个喝了洋墨水的还能上擂台把日本人给打死。”
“那他没麻烦吧?”
“签了生死状,死的又是个浪人,能有什么麻烦?”
张先生笑了:“好呀,这下咱们大学宣传,就宣传费景庭,我看到时候一准应者云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