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在荒庙中,篝火将云瑶略显惨白的面色烤的微红,仿佛气色稍好了几分。
“灵运,你先前说的金蟾……又是怎么回事?”之前云瑶没来及细问,眼下暂时安慰,才有功夫提起此事。
楚昀将小巧的金蟾取出,递了过去。
云瑶好奇接过来,借着火光,仔细打量。
金色的蟾蜍雕像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着金灿灿的光芒,尤为亮眼,表明上流光溢彩。
楚昀道:“说起这金蟾,倒是和云瑶前辈你也有关。”
“与我有关?”云瑶不由一愣,诧异地看向他。
“前辈可还记得,咱们在那墓中取出的画卷和血灵芝么?”
云瑶点了点头,随后,楚昀将这事说了一遍,听的云瑶愈发惊讶起来,不可思议的张着那红润的小嘴,良久才道:“竟然还有这般奇异之事……”
随后她淡淡一笑:“幸亏当初将那血灵芝给你,否则怕是真的不知其中所藏之机密。”
楚昀点了点头,道:“只是这金蟾看似法宝,但我却动用不得,到我手上这么久,也就只有两次反应,还都与和尚有关。”
他将救助显德和尚和斩杀那老和尚的事又说了一遍。
“你一个临安城的小道士,怎么与济州府的显德和尚有来往?”
“还不都是拜此物所赐,当初那画卷引得天现异象,整个临安城都轰动了,连朝廷都以为是天降祥瑞,要来祭祀……还不是因为后来天子驾崩,车队遭袭,我正好要去寻找雷击木,便遇到了此事。”
云瑶点了点头:“天子的车队遭袭时你在?此事我倒是略有耳闻……只是不清楚其中内情,当时我们洞虚观也要前去相助,只不过得了白鹤观的消息,说事情已经平息,才不了了之。”
“当时显德和尚已经重伤,这金蟾不知为何,突然发生异变。”
云瑶柳眉微蹙,道:“所以你怀怀疑,此物是佛门之物?”
“不是我怀疑,是那老和尚也亲口说了,这是什么佛门圣物,只不过他没说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这圣物叫什么,有何用。”
“金蟾……金蟾……”云瑶螓首微偏呢喃着,思索了片刻,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楚昀道:“这金蟾我动用不得,即便是对方那老和尚,也是它自己突然动手,话说有件事我不太能理解,若是佛门圣物,它应该帮那老和尚来对付我,可它怎么会对老和尚出手,老和尚毕竟是佛门中人,哪有对自己门内弟子动手的圣物?”
楚昀确实好奇,那要是按照这个道理来说,难不成道门圣物,还会把道士给灭了?
云瑶闻言禁不住淡笑,显然楚昀的说法也让她觉得有些可笑。
想了想,她轻声道:“或许……与那老和尚自己修炼的术法有关,他虽是佛门弟子,但是已经沾染了邪气,想对你动手时,被金蟾察觉……”
“所以是这金蟾感受到了佛门弟子的存在,却发现对方是被邪气所侵蚀而误入歧途的弟子,才肃清异己?”
“或许吧……”
楚昀想不通,也只能这般解释,忽然问道:“那前辈你可知咱们道门是否有什么圣物?”
云瑶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或许要去问紫霄宫的道兄才知。”
楚昀呵呵一笑:“那看起来云瑶前辈你这个道士当的也不合格嘛……”
云瑶白了他一眼,只是因为她生的美艳,所以连这番举动都自带一种别样风情,娇声道:“你这小子是不是皮痒,连前辈都敢打趣!”
语气却没有太多责备。
说完,她又关心问道:“对了,说正事,你这东西,可被他人知晓?尤其是佛门中人。”
楚昀摇了摇头:“应该没有,怎么了?。”
云瑶道:“如果真是佛门圣物,那只怕佛门必有办法感应到,届时若是找上你,怕是难免要向你讨要……”
楚昀嗯了一声,他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若是不被发现还好,若是被追到了,找自己索要,自己是给还是不给呢?
“那依前辈来看,我是还还是不还呢?”
云瑶道:“此物在你身上,我可做不了主,只是它既然能对方那老和尚,说不定日后还有其他功用,多一法宝便多一个防身的保障,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云瑶这话说的已经很明显,自然是要楚昀自己留着。
楚昀本来就没打算归还,凭本事拿到的宝贝,为什么要上交,他还以为云瑶会劝自己归还,没想到这位看起来一向正直的云瑶前辈,竟然也是要自己留着防身,分明满是爱护之意。
随后又听云瑶道:“不过此事你莫要再告诉其他人,不要走漏了消息,毕竟人心隔肚皮……”
“是,我知道,此事也只有云瑶前辈你一人知晓而已。”
云瑶点了点头。
二人一时间没再说话,只有火光跃动着。
云瑶抬起美目,目光在楚昀身上打量着,看的楚昀心中一阵发毛。
他最后忍不住问道:“前辈,你……干嘛这么看着我?难道我哪里不对劲?”
说着,他还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抹。
云瑶嘴角带着一层淡淡的笑意,道:“灵运,你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清元道兄有你这么个弟子,也算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了。”
“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由衷而发而已。”云瑶随口回了一句。
随后目光移向门外,看着深沉夜色,面上再次浮现一抹担忧。
“也不知云山师兄他们在何处……”
“若是他们再不找来,明日咱们再回头去寻找他们。”楚昀建议道。
云瑶嗯了一声,随后盘坐,闭上眼睛休息。
…………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刚亮,二人起身,篝火已经熄灭,只有仅存的一丝余热。
让二人不安的是,云山和洞虚观的其他弟子,没有一人找到荒庙中来。
对视了一眼,楚昀看出云瑶眼神中藏不住的担忧。
“前辈恢复的如何了?”楚昀问道。
经过一夜修养,再加上楚昀的伤药,云瑶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当下道:“我已经没事了。”
只是身上还带着血污的道袍,让素来爱洁的她有些难以忍受,但是如今这般境遇,也顾不得了。
“既然如此,咱们往回走走,看看能否遇到云山前辈。”楚昀提议道。
他最担心的还是云山等人昨日夜色同自己一般遇到了邪灵。
虽说想着以他们的手段,多半不至于出事,但是事情总有有个万一。
云瑶点了点头,看向他,犹豫了一下又道:“灵运,此番真是麻烦你了。”
“前辈怎么又客气上了,说不定日后我也有遇到危难的时候,到时候不还得要靠前辈等人了。”
云瑶轻轻呸了一口,道:“不许胡说,咱们道门中人与寻常百姓不同,危难祸事可不能轻易出口!”
那语气,带着几分关怀,几分宠溺,竟有几分向是对待她自己的弟子云秀一般。
好在楚昀知道云秀因为闭关,还不知道云瑶出此事,所以才没来。
否则若是在现场看到原云瑶这般对楚昀,怕是要吃醋不可。
二人向着来时的路行去。
如今天色大亮,已一切都已看的清清楚楚。
不过让两人奇怪的是,即便是回到了先前那陡坡下,也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就算是遇了害,也该有尸首才对。
可是什么都没有,反倒是之前焚烧后的那蛇妖还残存的一点残渣,倒是仍然在那里,证明昨天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没有任何线索,两人都有些奇怪,楚昀再次回忆了昨晚的情况,十分确定自己没有记错。
云瑶扫了一眼周围,不由叹了口气。
楚昀道:“既然此地没有几位道友的尸首,说不定他们安然无恙,只是回去了,又或者去别处寻找了……”
云瑶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也只能这么想了。
“那前辈可是准备回洞虚观?”
“咱们再去附近的村子问问,若是这两日遇不到,我就要回观里。”云瑶目光看向远处,有些茫然的轻声道。
楚昀点了点头,随后两人又巡视了一圈,才彻底死心,往远处有村镇的地方行去。
这里较为偏僻,再加上云瑶的伤势未痊愈,所以行动不便,二人走走停停,到了下傍晚,才找到最近的村落。
楚昀向村里的百姓询问了一下,发现他们都没有见过云山一行人,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二人看着天色不早,便就在此地落了脚,寻了户人家,给了些钱财,住在了一个偏僻安静的院落里。
正好云瑶也想清洗一番,把这一身血污的衣物给换掉。
作为乐于助人的小道长,楚昀向来不绝觉辛劳,很想帮这位前辈清洗一下身子,可惜没有机会。
换了一身干净衣物的云瑶走出来时,整个人又恢复原本的清洁靓丽,如出水芙蓉般,艳绝无双。
用过饭,楚昀二人各自回房,楚昀恰好听到隔壁院中主人家传来的孩童啼哭声。
他原本并没有在意,才要进门,忽然想起一事来,马上转身向云瑶那里走去。
因为这一声孩童的啼哭,让他突然想起之前遇到的孙原员外家孙小宝消失的事情。
这不是一件事,而是遇到了两三次,楚昀之前一直不清楚到底是何人所为,有什么目的,正好遇到云瑶,便想着向她询问一下。
他心中想着这事,眉头紧锁,一时间倒是忘了这里不是自己的午阳观,竟也忘记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顿时传来一声娇呼,正是云瑶发出。
楚昀下了一跳,看向她,衣物穿戴整齐,有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松了口气,自己差点就又干了件尴尬事。
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好奇,既然什么都没有,对方这突然喊出声是什么操作?难道是被自己吓到了?
只见云瑶薄目微嗔地看向门前,见是他,很快又压下去那丝羞恼,轻声道:“灵运,有什么事么?”
楚昀把先前的困惑说了出来,听得云瑶一脸凝重,良久,似乎想到什么,面色微变。
“怎么了?”
“你确定都是纯阴之体?”
“这还真不太清楚,毕竟当时没有在意,但是孙家那个小宝的确是,这点我肯定。”
云瑶沉声道:“灵运,你师父有没有告诉你一种邪术,与孩童有关……”
楚昀仔细想了想,微微摇头,当然,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知云瑶指的是哪种邪术。
清元道人提过的邪术倒是不是,与孩童有关的,也不是没有,但那都是对一两名孩童下手,是一些歪门邪道爱用的术法。
而这次对方的目标显然不是一名两名,所以这才让楚昀没有往深处去想。
云瑶道:“我倒是曾听一位过世的师叔提起过,似乎有一种名为赤童阴元之术的术法,便是借助童子的血肉为泥,去栽种一种名为鬼木的树,借此返老还童。”
随后云瑶解释了一番。
这赤童阴元之术,其实并不单是人要修炼,还要借助一种外物,这童男童女就与此有关。
而是一种需要十二岁以下的男女童,以纯阴之体为佳,以他们的血肉为养料,来滋养一种名为鬼木的树。
那鬼木三年之后会开花结果,只结一颗果实,食用后,可让练习此术之人年轻十岁。
只不过鬼木每日里都需要孩童献祭,一旦有一日忘记,便自行枯败,而若是不能以纯阴之体孩童的血肉来祭养,那就需要数倍数十倍的孩童来提炼精血。
楚昀听得不由咋舌。
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邪术,若是只以三年来算,便至少要千名纯阴之体的孩童。
如果寻不到,那可是要以十倍数十倍的数量来算。
要知道,整个临安城,所有孩童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个数。
“前辈你怀疑是有人在祭炼此术?”
云瑶面色凝重,微微点头。
“若是寻常孩童,或许未必于与此有关,但既然你提到纯阴之体,而且还不止一次,就让我不禁想到了此事。”
随后她感叹道:“但愿是我想多了……”
楚昀沉默片刻:“只可惜我一直查不到其他线索,也不知背后究竟是何人所为。”
如果真如云瑶所言,那此事未免太过恶毒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