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上官柔仪的挑衅,姜静云并不动怒,施施然在主位坐下,端着红樱递上的茶盏,悠然自得地喝了起来。
    “你竟敢对本宫如此无礼?”上官柔仪见状几乎气得跺脚,站起身来指着姜静云叫道。
    “上官家就是如此教导女儿礼仪的么?”姜静云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不如请宫中的教习嬷嬷再教你一回如何?”
    上官柔仪顿时大怒,她忍了姜静云很久了,以前仗着楚阳的宠爱就对自己不怎么搭理,如今被褫夺了封号还是如此嚣张,这怎么能够忍受?一旁的吉嫔见状赶紧上前质问道:“你怎能对夫人如此无礼?你还以为自己是云妃么?还不赶紧向夫人叩拜行礼?”
    上官柔仪满意地看了一眼吉嫔,面带得意地看着姜静云,等她向自己行礼。姜静云将茶盏放到一边,一动不动地说道:“即便是我做云妃之时,柔仪夫人也从未向我行过礼吧?既然她如此不拘礼数,那想必也不会对我行礼与否放在心上,真是值得我好好学习一二。”
    上官柔仪狠狠地瞪了一眼姜静云,觉得跟她再废话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于是直入主题地说道:“别扯些没有用的,吉嫔瞧见本宫殿中一名犯事宫女逃到了你这里,本宫是来捉拿她回去的,姜姑娘不会想要包庇她吧?”
    姜姑娘?
    姜静云差点笑出来,她做了皇妃,还怀过皇子,如今竟然又变作了“姜姑娘”,还真是好笑。掩去眼中一抹苍凉,她突然觉得意兴阑珊,摆摆手说道:“我这里没有什么犯事宫女,你去别的地方找吧。”
    柔仪夫人脸色一变,上前一步说道:“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用这样掩饰了吧?莺歌那个小蹄子这样拼命逃了出来,应该是你做了什么手脚吧?”
    姜静云抬眼看向上官柔仪。目光对接之后。心下了然,自己身怀青荷姑姑所赠玉佩一事想必已经泄漏了出去,当下也不回避。直直看着她说道:“你翠羽殿的人拼命逃跑,为何是我做了手脚?也许是你待宫人过于苛刻,人家忍受不了才逃的吧?”
    上官柔仪跺脚道:“你还装!快把信物交出来!”
    “什么信物?”姜静云只作不知。
    “自然是我上官家的信物,青荷是不是给你了?”
    姜静云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你连什么信物都说不清楚。让我如何帮你?我乏了,茑萝,送客吧。”
    上官柔仪急了,大声说道:“你可知道。息月为了帮莺歌逃跑,身中数箭,今早已经不治身亡了。难道她就一点都不想见息月最后一面?”
    姜静云脚下一顿,随即恢复了神色说道:“什么莺歌。什么息月?柔仪夫人说的这些人我都不认得,你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上官柔仪沉了脸色,“若是如此,那你敢不敢让我搜查一下长生殿?若是找不出莺歌,那此事便作罢。”
    姜静云转身过来,笑着问道:“这样啊……若是搜的出,那我无话可说,若是搜不出呢?虽然如今我已不是云妃,可这长生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搜一搜的,不然我的面子往哪里搁,你说是不是?“
    上官柔仪听她话中意思有所松动,不禁来了精神,琼安的手下亲眼看到那莺歌是逃进了长生殿,只要能搜便定能找出她来,于是赶紧接口道:“若是搜不到,那本宫跪你谢罪如何?”
    吉嫔一愣,“夫人,你这是何苦……”
    “闭嘴!”上官柔仪冷不防被吉嫔打断话语,顿时火了,生怕姜静云改了主意,“姜姑娘,如今我以一宫主位向你保证,你可满意了,本宫可否立即开始搜宫?”
    姜静云一副沉思的模样,安静了良久,吊着上官柔仪一颗心悬在空中半晌不得安生。最后长长舒了口气,微微一笑说道:“不可以。”
    什么?上官柔仪一时反应不及,愣在当场,随即恼羞成怒地说道:“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莫怪本宫来硬的了!吉嫔,带人去搜!谁敢阻拦,尽管动手!”
    吉嫔得意地应了,带着几个太监宫女便要上前,红樱和秦宝坤看了一眼姜静云,见她微微颔首,立即迎了上去,没等吉嫔几人看清楚他们的动作,便已经躺倒在地。
    “你……你竟敢动手打人?”上官柔仪顿时吓傻了,红樱和秦宝坤鬼魅一般的身手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姜静云竟然如此大胆,说动手便动手,一点都没有犹豫。
    “不是你方才说尽管动手的么?”姜静云一脸诧异地看了过去,“难道是我听错了?”
    上官柔仪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憋得小脸通红,最后恨声说道:“好你个姜静云,竟然敢如此嚣张,待我禀明了皇上,看你如何应对!”
    说完似乎是一刻也不愿多带,命人扶起被打了的吉嫔等人,怒气冲冲地告状去了。茑萝看着她们的背影,有些担心地问道:“主子,万一皇上真来问罪,你就说是奴婢们自作主张动手的,可别什么都自己担着。“
    姜静云看着茑萝一脸护犊子的紧张模样,心下感动,笑着说道:“你既然叫我一声主子,那自然得躲到我后头,一切听我的才对。”
    茑萝自然知道姜静云平时对一切都很是淡然好说话,但若是决定了什么那是不会改变的,她从来不与姜静云争辩,当下只是一笑,心头却是念头不断,都是想着若是皇上来问罪,该如何替自己主子求情。
    晚膳时分,楚阳果然到了长生殿。姜静云等人迎了他进来,等着他兴师问罪,却哪知这位主儿径直走到殿中内嵌白玉案面儿八仙桌边坐下,若无其事地问道:“朕的筷子呢?”
    众人都是一愣,茑萝看向姜静云。见她点头,立即上前双手呈上筷子,又吩咐小宫女打了热水来替楚阳净手,而后他施施然拿起筷子,挑眉看向姜静云说道:“吃饭吧,愣着做什么。”
    姜静云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了楚阳一眼。也依言过去坐下。这长生殿里刚摆上晚膳,她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呢,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那她还客气什么?
    姜静云坐下,也不说话,提起筷子便吃了起来,楚阳见她这幅样子。反倒顿了一下,片刻后才慢慢提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小排送到了姜静云的碗里。
    姜静云手上扒饭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才缓缓地继续,可是方才还鲜美无比的饭菜吃进口中却突然没了滋味,心中酸涩难当,这一顿饭吃的奇闷无比。当姜静云放下筷子之时,就连茑萝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今儿个你怎么惹到柔仪了?她在朕那里哭了一个下午。”楚阳终于开口了,神色却很是轻松。眼中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姜静云见他终于问起此事,吐掉饭后用来漱口的茶水。拿起帕子印了印嘴角,方才说道:“是她来我这里大吵大闹,要找什么走失的宫女,说来也奇怪,怎么这宫里总会走失宫女,而且每一次都找到我这里来,这巧合还真是让人不那么愉快。”
    上一次还是姜静云刚刚进宫的时候,那时候住在翠羽殿里的还是秀蕊夫人,也是借着参观的名义想搜一搜穿云殿,还塞了个绮柔进来,引得楚萧借机也来搜宫,还好楚阳及时赶了回来,还霸气地给了楚萧一巴掌,这才逼退了那个不安好心地弟弟。
    楚阳显然也想到了那时候的事,嘴角轻轻勾起,神色缓和地问道:“那个走失的宫女不在你这里?”
    姜静云干脆地摇头说道:“自然不在,她隔三差五地就来跟我找茬,你不会真信了吧?”
    楚阳点点头,竟然似乎就这么信了,再没有多问一句,静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清……病了,你得了空去瞧瞧他吧。”
    姜静云一愣,没料到他会提起楚清,“不是派了侍卫把守不让人进么?”
    楚阳掏出腰间一块翠玉,“带着朕的玉佩,那侍卫认得,会放你进去的。”
    得,又是一块玉佩,也不知道怎么都喜欢用这个做信物,姜静云接了过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楚清了,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开口,“你想好如何处置清王了么,难道就一直这么将他关着,不闻不问?”
    楚阳脸色一僵,良久没有说话,走前方开口说了一句,“好好劝劝清,不要在糟践自己的身体了。”
    楚阳走后,红樱愣愣地问道:“这事儿就这么结了?皇上竟然没有处罚咱们?”
    茑萝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是啊,到现在奴婢还有点晕呢,竟然就这么过去了?”
    姜静云刚要说话,却见纤云悄悄地从门口溜了进来,正随着小宫女们一起撤掉晚膳碗碟呢,不禁开口道:“纤云,今儿个一整天你去哪里了?”
    纤云脚下一顿,平日里姜静云对下人很是宽松容忍,并不限制不当值人员的来去,但是她知道这些日子自己是有些过分了,隔三差五地便往外跑,可是她是有苦衷的,想到这里,纤云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头说道:“主子恕罪,纤云知道自己不应该,可是奴婢是有苦衷的。”
    姜静云看着她跪倒在地,恭顺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说道:“纤云,你是去看弄月了吧?她如今怎么样了?”
    纤云身子一抖,随即声音带了哽咽,“主子明鉴,弄月自上次供出了银两所在地,便被长秋殿中众人排挤欺负,日子很不好过,皇上也没去再看过她,奴婢……奴婢实在放心不下,就时常去瞧瞧她。”
    姜静云点点头说道:“纤云,你重情重义,也实属难得,回头我禀了皇上,你还是回去皇上身边伺候吧。”
    纤云大惊,频频磕头道:“主子,是纤云错了,真的错了,求主子不要赶奴婢走!”
    姜静云又叹了口气,起身扶起纤云,见她白皙的额头已然磕出血色,“纤云,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如今我的情形你也看得清楚,跟着我是没有什么前途的,倒不如借了从前的情分回皇上身边,也好为弄月求情,你说可是?”
    纤云愣住了,抽泣着问道:“主子真的不生奴婢的气?”
    姜静云问道:“你对弄月如此,是你的性格使然,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只是我要提醒你,弄月你可以救济,也可以照顾,可是她并不是从前会使点小心思和小脾气的那个穿云殿宫女了,你一切小心,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纤云泪眼婆娑地瞧着姜静云,知道她心意已决,而自己也却是放不下弄月,另外,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是,听到可以再回楚阳身边伺候,那一颗心竟然隐隐有些雀跃,她不敢多想,当下只是哭泣不止。
    茑萝看得直摇头,上前劝了好一阵子,纤云这才收了泪意,被劝回去休息。她走之后,红樱有些不大明白地问道:“主子,纤云姐姐真的要走了吗?”
    姜静云点头,有些怅然地说道:“是啊,她又更重要的人要守护,心已经走了,人留下来有什么意义?”
    红樱听不懂,咬着手指说道:“可是主子,红樱舍不得纤云姐姐,也不喜欢分离,你留她下来好不好?”
    姜静云还没来得及说话,茑萝从外头回来了,进门听到这话,不禁叹了口气说道:“红樱,其实主子方才已经留过纤云了,只是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强求不得。”
    红樱一脸迷茫,是吗?她怎么什么都没听出来?
    姜静云和茑萝相视一笑,见她明白自己,心里倒是去掉不少郁闷。知己这种东西,真是强求不得,即使曾经是,随着岁月的流逝,有些还是会变的,还好她的身边还有留下来的,要走的,就莫要怀念和留恋了罢。
    大半个月过后,莺歌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姜静云这才敢告诉她息月的事,原以为她会痛哭一次,没想到这姑娘竟如此坚强,只是红了眼眶,脸上却犹自带着笑容,从怀里掏出一本账本,对姜静云说道:“主子,这是息月留下的,请你过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