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犬戎一族的合法继承人蚩单来到咸阳。
他第一时间,没有去见嬴政,而是被打更人带着去了冠军侯府。
此刻的赢渊,正在府中静静等待着他。
蚩单衣衫褴褛,脸庞带有些许污垢,身形消瘦,可见,这一路的奔波,他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虽说,是跟随打更人来到咸阳,但是赢渊特意叮嘱了下属,不可对他有任何特殊待遇。
作为一名‘亡国之君’,他没有任何资格,获得秦国的礼遇。
即使,秦国有要通过他,间接让边疆平静数十年得目的。
蚩单心怀忐忑的去见赢渊。
他当初,曾经率领过犬戎的大军,骚扰过陇西的边境。
也与赢渊打过交道。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似乎,当初还站在陇西边城底下骂过赢渊。
但是他后来也射了自己一箭啊!
希望....不会记仇吧?
为了从戎族逃到秦国,蚩单连自己的络腮胡都给拔干净了。
还换了秦人的衣服,留起了秦人的发型。
反正,是将自己彻彻底底伪装成一个秦人了。
赢渊正躺在院子里的大槐树旁闭目养神。
朱雀乖巧的站在一边默默伺候着。
这时,玄武亲自带着蚩单来到赢渊的跟前,卑恭卑敬道:“冠军侯,人带到了。”
赢渊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并没有睁开双眼,而是默默点了点头。
玄武跟随他多年,自然是知道一些规矩的。
“跪下!”
他向蚩单呵斥起来。
蚩单眉头一皱。
他乃是一族王子,跪秦王可以,跪一个侯爵,不太合适吧?
就在他犹豫期间,玄武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一脚踢在他的右腿,令他突然感到疼痛,半跪在地。
“如果另外一只腿,还让我帮忙的话,那么,可能你下半辈子,都要拄着拐杖生活了。”
玄武的声音异常冰冷。
他本人也是一个煞气逼人的汉子。
身材非常魁梧,兵器是一柄重愈两百斤的大锤。
也算得上是神力了。
只不过相较于赢渊还差一点。
留着络腮胡,看着是个异族人,实则,乃是不折不扣的秦人。
蚩单心头一惊,不敢继续倔强,逐渐放下尊严,咬牙切齿,忍受着不甘于屈辱,缓缓跪倒在赢渊面前。
“识时务者为俊杰,蚩单,你应该很清楚,你现在所面临的局势有多么复杂。”
赢渊淡淡开口。
蚩单低头沉默。
“本侯要的不只是你的双腿跪下,还有你的脑袋,从今日后,万万年,本侯要让犬戎,永远低炎黄子孙一头,你...能做到吗?”
赢渊的语气,愈发显得森冷。
蚩单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道出一个‘能’字。
作为老首领的嫡长子,他何时受到过这般屈辱?
但是,他必须要这么做,不然的话,如何能够从蚩熔的手中夺得王位?
更何况,他的父亲,此刻,正在面临着性命之忧。
也是得亏蚩熔并没有做出丧尽天良的行径,去杀他的父亲,否则,此刻,老戎王早就没命了。
他要去求得一切能够求来的力量,去营救自己的父王。
些许屈辱又何妨?
忍了!
“还不快向冠军侯磕三个响头?”朱雀冷声道。
蚩单双拳紧握,思想挣扎许久,终是向他磕下头去。
三声脆响,惊动这个院子内外。
府内侍卫,纷纷向这边看来。
异族王子向侯爷下跪磕头,这可是要被载入史册的一幕啊!
赢渊缓缓睁开双眼,从摇椅上渐渐起身,看向陇西郡的方向,似乎,那深邃的目光,能够透过无数高山流水,巍峨城墙,凝聚在那充满着荒凉的戈壁,
“你的这三个响头,并非是向本侯磕的,而是敬你我两族,那些战死的将士们。”
有人说,战争的手段,是权利的游戏。
这一点儿,赢渊十分认同。
异族屡次侵扰边境,又有几次不是因为要缓解族内矛盾的?
但是最后酿造了什么样的后果?
边境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那都是年轻人啊!
“说说看,你要以怎样优厚的条件,值得我们秦国援助你夺得戎族首领之位?”赢渊漠然问道。
蚩单跪倒在地,抱拳说道:“冠军侯,单深知,近些年来,我人族频繁侵扰大秦边境,造成你我两方死伤无数,百姓衣食堪忧。对于秦国造成的所有损失,戎族都愿悉数赔偿,只要冠军侯您,能够将蚩熔斩杀,令单登上王位,必然亲身告诫后世族内子弟,永生永世,不得侵犯大秦半步!”
“这便是你的诚意?”
闻声,赢渊冷哼道:“是你说错了,还是本侯的耳朵听错了?难道这些事情,不应该是你必须要去做的么?”
他的眼下之意,那就是,这些条件,都算不得是什么优厚的条件。
不值得大秦的军队前去冒险。
但若是协助蚩熔稳固局势,只怕,他最多也就只给大秦一些物资而已。
但是,秦国缺少那些物资吗?
所以,协助蚩单,明显要比协助蚩熔要划算的多。
“吾族,将永远奉秦国为上国!年年朝贡!”蚩单连忙说道。
赢渊摇了摇头,“你没有带着诚意来到洛阳,看来,我们只能把你交给罗网了。”
吕不韦已经收了蚩熔的好处,要诛杀掉蚩单。
但是他有玄武一路护送,外加打更人的诸多高手,所以才安然无恙的来到咸阳。
倘若,将他交给吕不韦的话,那么,他将面临的局面,就只有死了。
蚩单岂能不知道这一点儿?
他看到赢渊认真严肃的神情之后,立即脸色大变,神情恍惚,面无血色道:“冠军侯,您想要什么,请直说,单...必照办!”
秦国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他不敢放弃了。
而当初之所以不去那些有意讨伐蚩熔的将领那里避难,主要是有两个原因。
其一,大家各自心怀鬼胎,谁都不愿意做第一个出头鸟,否则,将会遭遇蚩熔的疯狂报复。
其二,一个没权没势的王子,还能是王子吗?
纵然,他是戎族王位的第一合法继承人,又能如何呢?
赢渊听到他的声音之后,一手在前,一手负后,嘴角微微上扬,莞尔笑道:“本侯要是所料不错,陇西东北方向,行径数千里,有一片肥沃的大草原,而那块那草原,平时是作为你们戎族的养马场,对不对?”
闻声,蚩单心头正在颤抖。
那块养马场,可是他们戎族的宝地啊!
怎么能舍去?
万万不能的啊!
“这件事情,我无法做主。”
他面露为难之色。
“不能做主?那本侯下属,付出数十条命的代价,将你带来咸阳,其意义何在?”
赢渊甩了甩衣袖,准备离开此间。
而玄武也很配合,一把将蚩单的衣袖抓起。
就在此刻,被吓到惊慌失措的蚩单连忙叫住赢渊,“冠军侯,且慢!且慢!”
他是真的很害怕,对方会将他交到罗网的手上。
赢渊淡淡回头,目视着他。
蚩单摇头苦笑,双眸中,似有不甘屈辱的泪花在盘旋。
他怅然若失,无力道:“事成之后,那片草原,是你们秦国的了。”
“骏马三万匹。”赢渊趁势说道。
其实,这个数字,他都觉得说少了。
但是说多了他也给不了。
毕竟,戎族的马,都是各个部落在饲养。
并非是他一人说了算。
“冠军侯...这..这数量也太庞大了!”蚩单不满。
“带走。”赢渊故作没有耐心道。
“等等...等等!我给!冠军侯要什么,我给什么!”
眼瞅着自己身边的魁梧汉子,就要提拎着自己出侯府,哪还顾得许多,直接答应了赢渊。
毕竟,连族人视为己命的草原都给了,他还有什么不能给的?
“事成之后,你们戎族既然都视我秦国为上邦了,那么,就不能在自称戎王了。”
赢渊重新坐在躺椅之上。
“那该如何称谓?”
蚩单下意识说道。
“秦国会昭告天下,封你蚩单为....戎侯!并且,还要载入史册,供后世人所知!”赢渊斩钉截铁般说道。
蚩单目瞪口呆起来。
他知道,义渠戎王的辉煌,自今日起,将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