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檀石槐台。
默延啜、王忠嗣终于赶到了!
比起完全覆灭突厥汗国最后的贵酋以及精锐力量来,檀石槐台外围的牧户不值一晒,而对于突厥汗国来说,由于得到了孙秀荣的承诺,依托檀石槐台负隅顽抗也是应有之意。
大对决,即将展开!
初冬与隆冬的分界线,取决于冰层的厚度,而在没有太多水面的地方,则取决于地面的湿滑程度。
当气温急剧下降后,在表面土地以下的水汽就会向上发散,出了表面后由于温差太多很快就会在土地表面形成湿滑的冰层,水汽越多的地方就越湿滑。
以檀石槐台为中心的达里冈爱牧场是富含地下水的优致牧场,在初冬时分地面尚没有结冰,不过当默延啜、王忠嗣赶到时,逐渐开始结冰了!
到了这个境地,若是只有一方面势力前来,没准突厥人就投降了,但随着回鹘人、唐军联袂而至,突厥人知晓自己除了拼死一战便别无他路。
北面迎击默延啜的是突厥汗国西叶护、同罗部的首领阿布思,一个三十余岁的铁勒汉子,他手下还有一同以罗部精锐为骨干的上万人马。
而南面以仆固部精锐为核心的人马还有接近两万人,他们在仆固怀恩的率领下对上了唐军。
这样的安排,也反映了当下突厥人对各势力战力的看法,在他们眼里,由大唐第一名将王忠嗣率领的唐军当世最强,只能寄希望于仆固怀恩能够坚持到孙秀荣的到来。
而阿布思本身就是一员悍将,虽然人数不如回鹘人多,但在绝境前面极有可能爆发出惊人的战力,同样能够坚持到孙秀荣的到来也未可知。
至于高台上,白眉可汗手下还有两万人马,紧紧护卫着以阿史那、阿史德、苏农、执失四大蓝突厥贵族及其家眷。
北面,当回鹘人的人马与突厥人的人马厮杀在一起的时候,你完全分不出来哪些是回鹘人,哪些是突厥人,因为他们都是铁勒人的后裔,无非是部落不同罢了。
不过由于突厥人到底曾长时间统治漠北,自然就有了数量较大的常备军,有了常备军,就会参照周围大国对常备军的服饰进行统一,突厥人的军服结合了粟特人和大唐的,又保留了草原游牧部族的特色。
盔甲采用了唐军的制式,不过是在头顶竖起了尖顶,上面缠有用羊毛编织的球结。
后来这种样式也传到蓝突厥各部落,当然了,回鹘人、拔野古人、同罗人等黑突厥是没有资格使用的,不过到了眼下这个局面,眼看同罗、仆固已经成了护卫突厥汗国的主要力量,你还纠缠着所谓蓝突厥的老规矩不放是不行的。
故此,同罗、仆固两部骑兵也采用了这个样式。
回鹘人只有少数骑兵有铁盔,他们刚刚占据突厥人的王庭,没有可能大规模配置,但他们也有自己的明显标志。
一顶类似于翻毛斗篷的帽子就是他们区别于其他部族的标志,不过这样的帽子各个部族几乎都有,为了区分这一点,回鹘人的帽子带有顿项——用双层骆驼皮缝制的顿项,这让羊皮帽子乍一看确实有几分头盔的感觉。
由于白眉可汗率领的蓝突厥贵族驻扎在高台上,用来建设营地的木柴已经砍光了,同罗部、仆固部两座军营几乎是裸身的,无非是一大批帐篷汇聚在一起罢了,连栅栏也没有。
当然了,无论是阿布思还是仆固怀恩也没有想到利用栅栏来阻挡回鹘人和唐军的进攻,特别是后者,唐军虽然都是骑兵,不过也有专门用来毁坏地方营寨的兵种,那就是少量跟着大队前来的弩车,弩车射出的弩箭几有胳膊粗细,一击之下,很少有栅栏能够挡住。
野外浪战,虽然在人数、战力上均不占优,但逼到这个份上,也只有拼死一战了!
比起唐军的谨慎,一向胆大的回鹘人率先发起了进攻!
默延啜一下就投入了一万骑!
对面的阿布思就不能这样做了,他只能先投入五千骑作为应对!
阿布思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将领,今年才三十岁,比仆固怀恩还小一些,与仆固怀恩擅长统兵不同,他是一个擅长在战场上厮杀的悍将,眼看回鹘人一下上了万人,他没有保守,而是亲自带了五千同罗骑兵先上了。
他剩下的五千人并不是来自同罗部,而是从被王忠嗣击溃的突厥汗国左厢十部中抽调的,全部由其弟阿瑞斯率领。
在以前的黑突厥诸部中,回鹘人虽然战力强悍,不过同罗部也相差仿佛,陷入绝境后的同罗骑兵更是爆发出了更强的战斗力,阿布思亲自领军出战的同罗骑兵更是将战力发挥到了最大!
在原本的历史上,安禄山贵为三镇节度使,还对阿布思率领的阴山南麓同罗骑兵念念不忘,同罗骑兵的强大就可见一斑。
阿布思的孤注一掷挡住了一万回鹘骑兵的猛攻!
随着一万五千大军大战的开始,檀石槐台以北的草原上刚刚结冰的地面很快就被踩得稀烂,双方都几乎没有甲胄,完全是拼死以性命相搏,完全没留余地,力竭之时就是阵亡之时,此时,精神力量起到的作用反而占了上分。
回鹘人虽然勇猛,士气又高,不过眼下他们毕竟有了整个乌德鞬山和鄂尔浑河,于是便有了坛坛罐罐,遇到像同罗骑兵这样浑不怕死的也会心里打鼓。
战斗持续半日后,双方都撤退了。
此战,同罗部损失大约千骑,而回鹘人却损失了近两千骑!
南面,王忠嗣一开始并没有发起猛攻,而是在仆固怀恩的大营面前摆起了阵势,当他的大队抵近檀石槐台时,已经是一个以他的三千重甲骑兵居中,前营王思礼突前,后营李光弼殿后,以安重璋、薛嵩护卫左右的紧密大阵。
两万森严的唐军抵达檀石槐台南面时,站在营中高处眺望的仆固怀恩也是长叹一声。
“如此严谨有度,不亏大唐第一名将”
虽然如此,仆固怀恩还是率先发起了进攻,与回鹘人一样,他首先出动五千骑!
与阿布思不同的是,仆固怀恩并没有亲自出动出动,而是让自己的儿子仆固玚带着五千部族骑兵先出动了。
仆固怀恩是怎么想的?
难道区区五千完全没有甲胄的轻骑兵就能与两万唐军对敌?
只见仆固玚的五千轻骑兵直接朝处在最前面的王思礼部冲了过去,在距离王思礼部大约五十丈的地方射出了一大拨抛箭!
作为王忠嗣从朔方、河东挑选的精锐骑兵的前营,王思礼部自然是精锐中的精锐,全身铁甲不用说,连战马前半身也披着一层包裹着薄铁片的布甲,抛箭对其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
但仆固玚的战斗还只是开始。
第一拨抛箭结束后,五千轻骑兵便隔着弓箭的射程围着王思礼的前营转起圈来,每跑完一圈就要射出至少三波箭枝!
王思礼的前营已经是重甲的配置,如果此时按捺不住,对着仆固玚的轻骑兵杀过去,而仆固玚又不接战的话,他的骑兵跑不了多少距离就会力竭。
这样的情形,对于长期担任朔方节度使的王忠嗣来说肯定是司空见惯了,他自然不会坐视这种情形发生。
与孙秀荣的强弩兵一样,他的两万大军中,也有一支配备了两石力单体弩以及骑刀的轻骑兵,眼下这支部队正是由他的亲信薛嵩带领的。
只见王忠嗣身后的旗手苏农希德手中的大旗斜斜指向薛嵩的部队,而薛嵩阵中的瞭望手见到后便侧耳倾听。
几阵鼓声响起后,瞭望手向薛嵩传达了命令。
薛嵩带着的部队是一个三千人的小营,不过人手有一把单体弩,接到命令后立即朝着正在转圈的仆固玚轻骑兵奔去!
等仆固玚的轻骑兵再一次转过来时,正好与奔过来的薛嵩部面对面。
“咻......”
单体弩的抛射可不是单体弓可以比拟的,从天而降的箭枝立即让仆固玚的骑兵损失惨重!
此时王思礼出动了,他的五千前营分出了两千攻向仆固玚部的后方!
在大营里眺望的仆固怀恩见到后也没有犹豫,他再次派出了一个五千人队!
而此时王忠嗣也派出了安重璋!
与北面一样,双方在檀石槐台南面广袤的草场上激烈厮杀起来。
与北面破釜沉舟的同罗骑兵不同,受到王思礼、薛嵩两面夹击的仆固玚部族骑兵在短时间就溃不成军,而安重璋的骑兵在与仆固怀恩派出的另外五千部族骑兵的缠斗中也占了上风!
“哐......”
当收兵的金号响起后,战斗已经完全一边倒了,仆固玚的部族骑兵只有一半跑回到了仆固怀恩大营,另外一个五千人队也至少损失了一千骑!
而唐军这边加起来的损失不到千骑!
这还是在双方都在试探的情形下造成的。
得知战损后,王忠嗣更加胸有成竹,而仆固怀恩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这一日的战斗结束了,双方都没有再战的意思。
其实,北面的阿布思倒是想趁着自己部队决死的心境孤注一掷全部迎上去大战一场,不过那样的话其结果也是不言而喻的,一想到两到三日后孙秀荣的大军就能赶到,阿布思还是忍住了。
而南面的仆固怀恩则是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若是唐军将所有部队压过来与他决战,自己多半不能坚持到次日。
当然了,王忠嗣的想法是,“高台上多半还有至少两万精骑,虽然在台下我等占优,不过并不能确保完全无虞,一旦见军力全部投入,在交战正酣时,高台上的敌人突然居高临下杀出就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