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三姑娘来了。”伺候在万沐金身边都于妈妈站在屏风后面说道。
“阿倾来了?”
哗啦……
万沐金扯过衣裳,都来不及擦干,急急道:“这大晚上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于妈妈哎呀一声,拿起毛巾给她擦了擦:“不急,三姑娘就是说,过来看看你。”
万沐金这才吐了一口气,穿好衣裳笑道:“难得阿倾精神好点,去做几个她爱吃小菜,在泡一壶她喜欢喝的花茶。正好,我还要跟她说点事。”
“好,我这就去。”于妈妈看到万沐金一脸高兴,也跟着高兴起来。
万沐倾就坐在万沐金的院子里等着,听到动静,这才起身唤了一声大姐。
万沐金拉着她的手跟她一起坐了下来:“都说了,不用在乎这些虚礼。”
“我也不想啊,等下被于妈妈看到了,又说我。”万沐倾脑袋瓜疼道。
“我把她支开了。”万沐金小声说道。
万沐倾笑了笑,看着院中的那颗桃树道:“我记得这树是大姐十岁时,我们三个一起种下来了,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一转眼。你们都这么大。”万沐金感慨道。
“是了,万家的老姑娘,你怎么还不娶啊?”万沐倾顺势就打趣道。说句老姑娘其实真不为过,她大姐今年已经是二十有八,这不管放在谁家,这好多人背后都这么说了吧。
“这不你也说是老姑娘了,谁要啊。”万沐金笑道:“二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今日比武,有个公子估计是看上她了,大手笔,要请在座的吃饭,说是大家相识一场,不醉不归。”万沐倾道:“沈青跟容哥也在呢,你就别担心了。”
“那就好。我还怕她……”万沐金扯了扯腿上的裙摆,低声道。
“大姐,你跟易公子这般拖着,是在担忧什么?”万沐倾一手支撑着脑袋,望着万沐金道,她长的很像她娘,五官立体,眉清目秀,典型的美人胚子,可这些年在外面东跑西奔的,这样年轻的脸上还是染上了些许风霜。
“他让你来当说客?”万沐金瞥了她一眼:“你猜?”
万沐倾笑了,认真的思索了起来,道:“你是怕他情不能终至,守不住初心。”
万沐金眼睛里亮了一下,很快又暗淡了下去,说道:“我跟他是经历了许多,从这片人烟稀少的临南到现在的临南,算算年头,十年了。当年我娘跟着爹,也经历了很多,我娘一直以为,爹爹一定是不会再娶的,可没想到…………”
万沐倾说:“人本来就不是什么长情的动物。”
万沐金不解的看着她。
“小时候,你很喜欢吃于妈妈做的清汤豆腐,有一天,你突然就不爱吃了。小时候,你很喜欢自己亲手做的红伞,只要下雨,就撑着它到处跑,可有一天,你渐渐的也不在喜欢撑它了。你十岁时,喜欢剑兰,缠着父亲不远千里给你买来,你很细心的照顾它,还花了很多心思培养它,也不知道何时,剑兰不在是你的最爱,你又喜欢上了别的花。很多事没有为什么,就突然的,不喜欢了。”
万沐倾伸手握住万沐金放在桌上的手,低沉道:“你看,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我们会长大,会变老,会死去,要是花很多很多时间去证明他对你的喜欢会不会改变,那我们同时也会错过很多很多原本可以跟他一起生活的美好时光。”
“阿倾你…………”
万沐倾打断道:“我们不能因为害怕未知,就停止不前,不管如何,你都应该给易公子一个与你相守的机会。”
万沐金两手覆盖在了她手上,闻言苦笑了一声:“阿倾,我不是不想给彼此一个机会,你可知,当了这万家的家主,我要守护的不仅仅是万家,还有我们万家的责任,我怕他…………”
万沐倾这才想起来,她爹死的时候,将一个东西交到了大姐手中,临死之前,是让她好好记住自己身为万家家主的责任,那个责任是什么,只有万家家主才知道。
“不管那个责任是什么,它都没有理由阻挡你的幸福,要是如此,那咱还不如散尽万贯家财,做个普通人家。”万沐倾说道。
“不许胡说八道。”万沐金小声责备道。
万沐倾皱了皱鼻头,吐了吐舌头,撅着嘴道:“那易闻溪是入赘,要担心,也是担心你会不会三夫四徳,还有,你要是不成婚,不生子的,这万家以后谁来掌家?”
“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万沐金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我们虽是嫡出庶出,但我从来没有这样的看法,等你们以后有小孩了,这万家家主之位,自然是能者得之。”
“我没乱说,我们这辈子,也不过这短短数十年,如今岁月安稳,我们才能这样的浪费光阴,要是哪一天,这江湖不太平了,岂不是要带着满身遗憾而离去?”
“阿倾,你今晚这是怎么了?”万沐金问道,以往她们也会坐在一起聊聊天,可她从未有过这样深忧的话。
“我听沈伯伯说,你这次因祸得福,身体好了不少,我相信,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万沐金以为她是想到了自己的身子,怕时日无多。
“我能怎么了?我就希望大姐能够好好珍惜当下。爹娘肯定也想你早日成婚。”万沐倾抿着唇道,带着一丝丝撒娇的味道,将脑袋磕在了她的手心里:“我就是想趁着……我就是想看看大姐穿喜服的样子,一定非常好看。”
万沐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思衬良久:“好。”
万沐倾在心里轻呼了一口气,有易闻溪在,她也就放心了。
“哦,对了。今天候府的人来让你明日去趟候府,说是宁侯爷有幅画想要你修补一下。”万沐金忽然想起一件事,将万沐倾的脑袋竖了起来,说道。
万沐倾立马拧眉,不满道:“这临南修画的人,多的是,干嘛要我去?”
“不可这样。”万沐金说:“宁侯爷对你可有救命之恩。”
万沐倾拉长着一张脸:“莫不是还要我以身相许不成?”
“你们俩若是相互喜欢,那倒是极好,但,这感情一事,不能儿戏。不管怎么说,他对我们家有恩,你对画画一向有天赋,这临南修画之人是多,可谁有你这样的天赋?”万沐金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裳,往她小脸上捏了捏:“乖,明日去一趟,你要是不好意思,大姐陪你去。”
宁辰羽突然让她去修画,肯定是猫哭耗子不安好心,可她跟他自从那万年参后,便再也没有过交集。
她会修补画这事也不是谁都知道的,宁辰羽肯定是有意打听了才知道。
难不成是她那晚偷偷放了“一夜春光”被他发现了?想了个法子,感谢她?
不可能,这想法从她脑海一过,就被她抹杀了,他有可能发现了“一夜春光”的事,但不可能知道会是她!
所以,这孙子,大概是真有画想要她补修,借着这万年参的人情!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成。”
万沐金点了点头:“好。”
*
衙门地牢,阴暗潮湿,黯淡无光,一阵阵腐烂,馊味,血腥味……等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从地下更深的一层飘了上来,让人闻之作呕,冰冷的刑具挂满了整个刑房。
一盆烧的很旺的火盆便是这昏暗不见天日的房间里唯一的光。
火盆里烧着几块铁片,红红的铁块好像下一秒就要印到谁的身上去,哔哩啪啦的火苗声唱出了几分变态的欢愉。
火盆不远处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发被血粘糊在了脸上,都看不清模样了,只听到他气息微弱的道:“陆佥事,你杀了我吧。”
陆锦坐在唯一一个安静的案台上,轻笑道:“我们锦衣卫,不杀人,杀人的事,都是侩子手的手。”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那人低声呢喃的。大概是这刑法已经到了他能够承受的极限了。
“是啊,我刚刚查清楚,那凶手真不是你,我这不今日特意过来,这不正带你去疗伤嘛?”陆锦抬了抬下巴。
一个下属把人松开了铁链,将人从椅子上扶了起来,那老头有些不敢相信的抬起了头,透过发丝看了一眼陆锦:“多谢大人明察秋毫。”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陆锦说:“陈阿公,受苦了。”
“程然,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陆锦看着人离开,阴险的笑就从眼里露了出来,问道身边的人。
“大人,都准备好了,就是这东西,需要点时间。”程然道。
“无妨,他这伤,也要时间好。”陆锦说:“让你查的那个白发之人,可查到了?”
“没。临南各各客栈我都查了,但没人见过有一头白发的人。”程然道。
“不奇怪。”陆锦说:“候府那边有何动静?”
“今日宁侯爷身边的人去了一趟万家,说是要请那三姑娘去他家修补一副画。”程然道:“属下查过了,那三姑娘是个修补画的好手,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陆锦摸着拇指上的扳指,难不成是他想多了?:“继续盯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