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齐誉,他正恪守己任地在都堂内正襟危坐,看起来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
做做样子嘛……
齐誉自然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陪同领导们视察工作的,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
此外还早高度警惕,千万别被领导抓到了什么把柄。
正佯装着认真地查阅卷宗,忽见一个衙役心急火燎地跑过来了。
他手脚利索,拽起齐大郎转身就跑,嘴里作着口齿不清的解释。
什么?
兵部尚书张大人点名要见我?
所谓何事?
不知道?
面对一问三不知的衙役,齐誉心里头有点彷徨起来。
从明面上来说,尚书级的大员点名要见一个七品小官,怎么看都是很古怪的事情,不合理呀!
找我干嘛?
是训诫?还是褒奖?
一时也猜不出来呀!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坦然面对。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马场上。
现是见了礼,而后,齐誉就表面轻松但内心警惕地走到了张程东的身前,恭礼说道:“尚书大人差人唤下官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哦……你就是齐誉?”
“回大人,是!”
张程东很和蔼地说:“之前,曾在金殿传胪时匆匆见过你一面,如今一晃数月过去了,老夫都差点没认出来。”
这几句开场白说得倒也和气,没有半点的生硬感。
但是,齐誉却泛起了不解。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趾高气扬再加俯视的那种姿态吗?
怎么变得平易近人了?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果然!
张程东呵呵一笑,说道:“本官这次找你并无他意,只是想当面感谢你的过往功绩。”
感谢?还功绩?
这从何说起?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心里都是划满了问号。
齐誉也是听得一脸愕然,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
不过,老尚书接下来的一席话就做出了相关解释。
“去年时,你曾通过陆巡抚向朝廷进献了狼牙筅,老夫拿到图纸之后,立即派麾下连夜打造了试验品,后经测试,此筅的威力巨大,确实很不凡。”
顿了顿,张程东又接着说道:“由于是老夫的竭力推荐,吾皇也重视起来,遂急令工部连夜批量打造,以为我军前线亟需……在今年的和倭寇数次的交战中,此筅更是大显神威,几度重挫扶桑流寇,数月之内就捷报连连!……”
“昨日时,前往前线犒军礼部侍郎回来曾说,就在一个多月之前,我军有一位名叫戚景的猛将,他身先士卒奋勇杀敌,最后他手刃敌酋,屠戮敌寇两万余人,生擒俘虏五千之众,这是我大奉抗倭以来取得的最大的一次胜利。圣天子在高兴之下,昨天晚上大宴群臣,期间,特地大赏了我们兵部上下,嗯,今上也顺便提了一下你。”
原来如此!
果然是振奋人心的大喜事!
关于礼部南下犒军这事,早之前就曾听殷俊说过,只是没想到又有大捷同来。
更没想到的是老朋友戚景,他居然还手刃了敌酋,建立了这等不朽的功勋。
果然是铁血好男儿!
好样的!
齐誉也听得是热血沸腾,不由地摩拳擦掌起来,仿佛上战场的就是自己一样。
……
稍息片刻,张程东才道:“若要细说起来,这抗倭的大业之中,还有着你的一份微薄功劳。”
微薄功劳?
哦,是了是了,有功劳不都是领导的吗?
能提到自己的名字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话没毛病。
齐誉也连忙回了句场面话:“扶桑贼寇凶残成性,戮杀我族无数同胞,但凡是我华夏子民者,无不对其恨之入骨。下官略尽绵薄之力,以助三军,也是应该的。”
张程东点头道:“嗯,有些品德!你既有功,我也不会亏待于你,这样吧,你今年的吏考方面,老夫会适当关照一二的。”
嗯?只有区区这些?
不过,齐誉还是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感谢话:“多谢尚书大人……”
接下来,就是同僚们各种的歌颂和附和之声了。
张程东笑了笑,突然对齐誉问道:“老夫听人说,你是个非常博学的人,是这样吗?”
瞧这话问得。
怎么答?
齐誉只得谦虚地说:“一些谣传而已,做不得数,下官目前还处于年轻学少阶段,绝不敢当此盛誉。”
“你也不必谦虚!”张程东打断了他,又道:“在你还没有得中进士之前,京城里就有不少关于你传闻了,听坊间人说,你这人不仅文采好,还精通算学、画技、甚至兵器等等,此等涉猎,不可谓不广博啊。”
这是典型的往上捧呀!
是何用意?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者,非奸即盗。
这回,齐大郎猜对了。
“既然你如此博学,那老夫就考考你吧。”说罢,张程东就指着马场中的战马问道:“我大奉朝虽然兵多将广,但唯马不壮,马匹的改良问题一直都迟迟未能得到解决,齐誉,你对此可有方法?”
套话?
好像没那么简单哦……
怎么说,齐誉也当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官了,这其中的意味还是能揣度到一二的。
先从事实上说,自己虽然献出了狼牙筅,朝廷也因此受了益,但是,这所有的功劳都要归于兵部尚书一人的身上,而自己,也只能得到一个毫无实际意义的口头褒奖而已。
如今这老尚书尝到了甜头,居然主动地跑过来询问了。
这,应该就是他此次视察的目的。
抛开这些成见不说,单就他问得这个问题而言,齐誉还真的有些见解。
远了不说,就赵明玉撰写的那篇《马论》就足够说明问题的了。
只是赵大人他如今不得志,也懒得去做表现罢了。
当然,即使他想表现,估计也引起不了别人的重视。原因就是,他是一个被贬过来的官员,这就好比发配的犯人一样,已经没有什么前途和利用价值了。
扯远了。
如今尚书大人开口来问,自己是答呢?还是不答?
想了想,齐誉得出的结论是不答。
或者说,不是不答,而是不能去答。
为何?
试想一下,若是自己当面来上这么一番高谈阔论,岂不是证明自己要比寺卿大人和少卿大人强了?你让他俩的颜面往哪搁呢?
所以,答了就是得罪人。
若是答错了的话,更会引来一众的揶揄和嘲讽。
因此,不能作答!
当然,为了避免话语有生硬感,齐誉只得换了一种相对艺术的说法:“回尚书大人的话,像这种级别的大问题,您应该多听听寺卿大人和少卿大人的意见,下官目前的职位是主簿,没有资格妄谈马政大事。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因此,下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话音甫落,行太仆寺的二卿就对齐誉竖起了大拇指:小子,说得好!
但是,在张程东听来却是另外的一层意思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心里有想法而不愿意说给我听?
想到此,老尚书薄怒一哼,悻悻甩袖离去了。
嗯?
剩下的几僚全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一时不知所以然。
怎么回事?
尚书大人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突然生气了呢?
寺卿大人最先恍过神来,赶紧朝前追去,临走前,他还恨恨地瞪了齐誉一眼。
齐誉也懵了:瞪我干嘛?我说什么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