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逸自认为自己此刻是茫然无措的眼神，可在姜凝眼中却不是这样。
她看着李璟逸的眼睛，漂亮的眼睛此刻变得灰暗，死气沉沉的。而他眼底深处，尽是虚无、一片麻木。
姜凝脸上带了几分怜悯，李璟逸让她想到了她以前养的一条小狗，那条小狗被人打得奄奄一息，她在路边捡到它的时候，它也是这样的眼神。
她轻轻将手附在李璟逸的眼上，温柔的安慰道：“李璟逸，别担心，你的眼睛一定能治好，身体也一定能调养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璟逸听到她这话，身子僵硬了一瞬，心中冷笑。
哼，要不是因为德妃，我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这还不是拜你们所赐！
心中虽恨的牙痒痒，但他面上不显，他压低声音，听上去像是在请求一般，“如霜，帮我洗一下头吧。”
既然梅如霜要演鹣鲽情深，生死相随，他也奉陪。
若是不趁这个时候得些好处，他就枉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了。
姜凝看了看李璟逸那乱糟糟的头发，她隐约看见虱子在发根上爬来爬去。
她神情复杂地考虑了一会儿，还是道：“不如你再忍忍？”
李璟逸：……
这女人怎么回事？做戏就要做全套啊，不是她说的为了我什么都不怕吗，只是洗个头而已就忍不了了？
姜凝舔舔干裂的嘴唇，拧起眉头，盘算着这里需要采办的东西。
“你头发那么脏，清水肯定洗不干净，我打算明天去山下的集市上买点生活用品，回来再给你洗头。”
“也好，不过，你有银子吗？”
姜凝得意挑眉，“那当然，我出嫁前可带了不少嫁妆，都在箱子里锁着呢。”
李璟逸点点头，“那就好。”
说完，两人之间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姜凝想着随口说着什么话来缓和一下气氛，便问道：“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能动吗？”
这话一出口，姜凝就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他不仅能动，还可有劲儿了，之前差点没把她掐死！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李璟逸心提了起来。
来了，这就要开始试探他的身体状况了。
可惜，之前掐她脖子的时候露馅了，不然还能装上一会儿。
沉吟了一会儿，他道：“我离开宗人府的时候就已经一身内伤了。路上不知怎的，可能是撞到了头，眼睛也开始看不见了。现在，我几乎是半瘫在床上，只有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动一动身子。”
姜凝点点头，看出来了，掐我的时候你青筋都暴起了。
“你的眼伤可能不是被撞的，而是被人下毒了。说不定，还有痊愈的可能。”
李璟逸听到这话心里一跳。
她是什么意思？是在试探我知不知道德妃下毒的事吗？
“真的？我眼睛真的有痊愈的可能？”他欣喜道，“我现在不求别的，只求安稳的活着就好了。若是到时候眼睛好了，我就能开上几亩地，做个农民，自己养活自己了。”
姜凝听着直皱眉，她拍了拍李璟逸，道：“你不要妄自菲薄嘛，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你现在受常人所不能受，将来必成常人所不能成。”
李璟逸听了更是心惊，她这是在试探我还有没有争储之心？
“罢了，历经这次，我对皇家已经彻底失望了。我不想再回去争那个位子了，不想在成为众人的活靶子，不想在被人设计、陷害。”
李璟逸的眼珠有些呆滞地转了转，偏向姜凝所在的方向，“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能养好伤，做一个靠天吃饭的农民，你会嫌弃我吗？”
姜凝眉头紧紧皱起，“我不会嫌弃你，我只会看不起你。”
李璟逸：……
你好歹倒是装一装啊。
姜凝叹了口气，“任何人都能做农民，可你不行。因为你是太子，有鸿鹄之志，乃帝王之才，怎么能安心缩在一隅，做一只小小的麻雀呢。”
“更何况，你被人冤枉、被人陷害沦落到这种地步，日日饱受摧残，你难道就不恨他们，就不想着回击吗？”
李璟逸心里卷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只是淡淡道：“反抗又如何，我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经过这三个月的摧残，我的斗志、抱负已经全部消磨殆尽了，这些虚无的东西又不能当饭吃，我现在，只要能安稳活着就好了。”
姜凝皱着眉，定定看了李璟逸好一会儿。
李璟逸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心不自觉地提了起来。
这样说她会信吗？
会打消京城人的怀疑吗？
终于，姜凝开口说道：“被欺辱却不想着反抗，被伤害还能安心承受，唾手可得的东西被人抢走还可以无动于衷，李璟逸，现在的你和我认识的那个你，简直是判若两人。”
书中的李璟逸内心是那么强大，他内心坚强，目的明确，无论经受怎样的挫折，他都能咬着牙抗下，涅盘重生。
可现在的李璟逸，身上写满了颓废，实在想不出他会是未来那个叱咤风云的千古一帝。
听到这话，李璟逸在被子里的手不住地轻颤，他的拳头死死握着，身体僵硬成了一块玄铁。
怎么可能不想反抗！怎么可能安心承受！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明明离帝位只有一步之遥，却被人陷害！被父皇忌惮！被人折辱！
他不甘心啊！
可他现在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只能在德妃派来的眼线前伪装，把自己装成与世无争、磨平了所有锐气的废物！
若有一日，他率领百万雄兵重回京城，这些伤害过他的人，他定会一个一个的处置，绝不放过。
姜凝看着‘颓废’的李璟逸有些气恼，算了，想必这三月里他受了不少苦，心生惧意也很正常，还是等他身子调养好了再说吧。”
“你先歇着吧，我也要去睡了。”她说着，将被子又往上掖了掖，确保不会漏风后，又哒哒哒地跳出去。
“996，地上那些被褥好重，我拿不动。”姜凝在心里默默地撒娇。
996：……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地上那些破烂的被褥，连带着一些垃圾都缓缓飘出门外，挤成一团。
然后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挤着一样，那些垃圾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浓缩成一个胶囊大小，被一道蓝色光圈吸收了。
事情办完后996还不忘把门带上。
姜凝竖起大拇指，夸赞道：“996，没想到你还能做垃圾桶，你可真是一个全能的好系统。”
996：……
呵呵，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