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平平无奇的书页,此刻竟然放出淡淡光华。
这并不算明亮的微光在云柯眼中却异常刺眼,仿佛一页洁净的宣纸被墨汁沾染。
看着书页上缓缓流动的墨渍,云柯迅速回头与玄真对视一眼,二者齐齐点头。
“记下来。”
玄真快步走到云柯身旁,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放出淡淡光华的书页。
仅仅几秒钟的功夫,原本云柯画上的小雷符已然面目全非,墨渍化作一个个小污点,在书页上四处游动,完全认不出它本来是张法度严明的符篆。
盯着书页上游动的墨渍,云柯心中喃喃自语。
果然,这书册和宗泽的铠甲一样,都有些神异之处,就是不知道我画上去的这张符篆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书页上的墨渍像是在做拼图,一个个相互组合排列,最后又重新分散开,继续寻找下一个对象。
五分钟过去了,玄真不动声色地揉了揉两侧太阳穴,双目中隐隐透着些疲倦。
终于,两处墨渍第一次牢牢拼凑在了一起,不再分开。
像是起了什么连锁反应似的,剩下的墨渍们也迅速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组成另一个全新的墨渍,如此反复。
滚雪球般,随着连成一片的墨渍越来越多,书页上,一个全新的符篆显现雏形。
云柯双目一睁一闭,再度睁开时,竟然真的冒出淡淡神光,这是魂魄催动灵觉到了极限时,眼部出现的外显变化。
一旁的玄真彻底闭上双目,食指按在眉心上,轻轻揉搓。
他毕竟只是一具替身,尽管有着半瞎子的法力为其升华,可终究没有属于自身的魂魄与灵觉。
如今没有了半瞎子法力的支撑,玄真也只能依靠本身不输一流侠客的身体素质,以及当初对符篆掌控的经验进行战斗。
至于,观察符篆变化的过程,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云柯还在继续,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疲惫,眼珠子都快凸出眼眶,恨不得放在书页上零距离观察。
终于,又过去了十分钟后,书页上的墨渍缓缓凝实,一张全新的符篆出现在云柯眼中。
云柯将书页拿起,眼睛杵在上面,仔细端详着这枚新生符篆每一寸的细节,生怕出现任何一丝的错漏。
符篆的符头和符脚,依旧和小雷符一致,只有符胆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看出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看出来了东西?”
“你的笑,看起来很高兴。”
云柯放下手中的书册,望着身侧面无表情的玄真,打趣道:
“说不定,我是被自己的蠢逗乐了?”
玄真依旧一副冷比比的表情,似乎完全过滤掉了本体没有意义的废话。
“行吧,我确实看出来了。这张符篆应该是小雷符的升级版。哦不,也不能这样说。应该叫小雷符的演化版。”
云柯把书册抬起,一本正经地冲着玄真解释。
“山海界符篆有没有效力,基本上取决于构成它的符胆是什么样的。而这张符的符胆,就是小雷符的进一步演化。”
“演化?它和当初你画的五雷符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了,五雷符只是小雷符的升级版。而这张符篆,是小雷符的演化版本。”
云柯放下手中的书册,拿着毛笔的手转了转,开始给玄真科普起符篆知识。
“五雷符就相当于一张符篆里,拥有了许多张小雷符的力量,只是单纯地提高能量强度。但演化就不同了,它相当于是将小雷符的力量,朝一个有可能的方向推演,形成的符篆和小雷符本身已经没有关系了。”
云柯想了想,一拍手掌,抽出一张宣纸开始作画。
“就这么给你说吧,如果小雷符相当于弓箭,那五雷符就相当于床弩,而这枚演化的符篆就相当于火枪。”
他指着画中的床弩,对玄真说道:
“床弩的力量相比于弓箭来说,强了许多倍,也更难操控,但它其实并没有脱离弓箭的范畴。可火枪就不一样了。”
云柯指着宣纸上,十分抽象的火枪造型,一本正经道:
“火枪可能攻击力不如床弩,射速也差不多,但它比起床弩而言,却有更远的未来。因为从各种意义上讲,火枪已经完全脱离了弓箭的范畴。”
说到这儿,云柯停下话语,扭过头去,看着身旁依旧淡定的玄真,轻笑一声。
“怎样?听懂了没?没听懂的话,我可以再来一次哦。”
玄真眼珠微动,看了眼面露微笑的云柯,在后者调笑的目光中,他直接转身离去。
“操心符篆是本体你的事,我只负责将剑刺入敌人的咽喉。”
走到门口,玄真突然停下脚步,侧过头来,淡漠的左眼看着云柯,嘴唇微动。
“等会儿你要画符前记得叫我,火枪可不像制作弓弩那般随意,火药爆炸会要了你的命。”
“那你干脆别走了。”
云柯突然叫住玄真,毫不在意后者冷淡的眼神,指着面前的书桌。
“我要开始准备画符了。”
“刚才的推演过程你都记下了。”
对于这种陈述口气的疑问句,云柯冲着玄真翻了个白眼。
“我没记下,难道你记下了?快去帮我把朱砂抓来,我迫不及待要开始工作了!”
他端详着面前摊开的书页,眼中满是陶醉。
“这张符篆可真是太美了。你知道吗,这种未知的神秘,才是能勾起人,藏在内心中最深处的欲望。”
砰,一盒朱砂被玄真重重拍在桌上,他低头看着书页上的符篆,嗓音冰寒若九幽传来。
“被勾起的欲望,只会慢慢腐蚀你的内心,最后将你吞噬。沙漠里神秘的海市蜃楼下,你知道下面埋藏着多少探险者的累累白骨吗?”
“可他们中最有胆气的一员,不是活着回来了吗?还给我们带来如此绚丽的奇幻传说。”
云柯嘴角含笑,将朱砂碾碎,混入砚台内早已研磨均匀的墨汁中。
他提起毛笔,饱吸一口浓郁砂墨,面前用镇纸压着一张上号的黄纸,他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玄真,眼瞳放光。
“你说,我是黄沙下的累累白骨,还是那些凯旋的辟路先驱?”
“我不希望你成为第一种,但也不能保证你会成为第二种。”
玄真在云柯身后站定,袖袍内符篆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