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潋潋帮着师兄们在湖水岸边搭建临时居住的竹庐,等这些房屋搭建好了,他们就要去把还留守在摘星崖的唱月和瑜儿一起接到羁安州来居住。
她手下干着活,心思却早就不知飘到哪儿去了。想了想干脆躲了个懒,跑去围观玄蓁姑姑布阵。
玄蓁在帮忙布置阵法用的咒符,傅潋潋悄悄地跟在她身后探头探脑地偷看。
“有什么话就说罢。”玄蓁头也未回,却仿佛脑袋后面长了双眼睛似的,不用看就知道后头跟着个人。
傅潋潋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以她这段时日对玄蓁姑姑的观察,虽然对方行事强硬了些,傅潋潋还是打心眼里觉得玄蓁是个敢作敢当,巾帼不让须眉的强大女性。这样一个骄傲的人,真的会是致使丹青子苏云起意外陨落的罪魁祸首吗?
或许,是他们之间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我就直说了。”关于这件事,傅潋潋打了无数遍腹稿,都没能整理出既委婉又合适的措辞。
她把心一横,干脆打了个直球。
“姑姑,你认识一个叫苏云起的人吗?”
玄蓁有些讶然:“你从哪儿听来的?”
上一回这个小丫头拿了那杆属于云起的画笔,她只当她是意外所得。这一回她竟然连名字都打听了出来,必定早就已经为此做足了功课,是有备而来。
玄蓁漂亮的眼睛眯起,冷声问道:“原来他姓苏……这么说,他也是闻心楼的?”
其实这原本不难猜,只不过当年的她阅历太浅,涉世未深,才会那么容易被蒙骗了去。
时间过了这么久,即便玄蓁依旧讨厌提起这个名字,却已经能够做到不动声色。
“知道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她意味深长地审视着傅潋潋:“难不成,你使用那杆画笔还需要背一遍前任主人的生平?”
她的语气已经隐隐带着不快。但是傅潋潋为自己装上了最厚实的脸皮,乃是有备而来,这样小小程度的拒绝还无法让她打起退堂鼓。
“作为苏云起的后辈,我只是在履行关心前辈的义务。”傅潋潋厚着脸皮回答道:“况且,闻心楼想知道也并不多。苏前辈他埋骨异乡,身上带了些门中的功法玉简,我作为闻心楼弟子,想要去取回他的遗物罢了。”
这一番话说的是十分冠冕堂皇,傅潋潋自认为挑不出毛病来。
谁知玄蓁压根就不吃她这一套:“云起的事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送他画笔?”傅潋潋步步紧逼。
“小姑娘,我不妨告诉你。”玄蓁伸手捏住了傅潋潋的下巴,“世间男人多的就是花言巧语,我当年被骗的狠了,才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字里行间已经透露了一些关键的讯息,傅潋潋知道自己的坚持有了轻微的成效,赶紧乘胜追击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说,他让你受了情伤?”
她在断情阁听来的那些八卦中都有提到琉光老祖,传说她因为受过情伤,所以才立誓断情。
傅潋潋的话戳到了玄蓁的痛处,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应该看淡了,可是伤疤被揭起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变了脸色。
一闪即逝的强大威压将傅潋潋压得喘不过气来。
好在玄蓁恢复的很快,及时将散逸的威压收了回去。
她眼底的伤感如此真切,几乎让傅潋潋不忍心再继续逼问她。她觉得自己太残忍了,等于是将一个人没有愈合好的伤口生生撕开,并让她亲眼面对。
要不……算了吧?
就在傅潋潋打算放弃的时候,玄蓁却出人意料地松口了,“你不是想知道么。”
“记住,我告诉你这件事,是为了让你引以为戒,对那些花言巧语的男人产生警惕。一时山盟海誓的承诺都是虚假的,不能因为他们对你的讨好就迷失了自我,心甘情愿地上钩。”
玄蓁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就像我当年一样,浪费大好年华在一个男人身上。甚至……直到现在也不能彻底放下。”
傅潋潋尝试着问道:“当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当年的我,”玄蓁的目光悠远,“看起来和你很像……”
……
那一年的玄蓁还只是一直刚刚成年的小狐狸,她甫一逃出青丘,最向往的就是人类修士热闹繁华的城镇。
她看多了人间的话本子,仗着自己元婴期的修为四处行侠仗义,几年多就在人类修真界闯出了自己的名声。
结的仇怨多了,隐患也随之而来。
在捣毁了一个贩卖灵兽混血修士的地下窝点之后,她就被一批人暗中盯上了。一方面,这些人想要报一箭之仇,另一方面,他们隐隐察觉出玄蓁身份的与众不同来,谋划着将她捉去买个好价钱。
能够化形的灵兽与灵兽混血可是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前者仍旧属于兽类,并且可以被精通驭兽道的修士驯化,成为他们乖巧听话的奴隶。
接下来的发展就十分的老套了,貌美天真的姑娘遭到恶徒追杀,被偶然撞见的俊美郎君所搭救,二人一见倾心,互生情愫。
玄蓁对于这名叫自称“云起”的散修抱有极大的好感,他风流倜傥,修为高深,还有一手出色的丹青功夫,是那种光是看见就能让许多女修为之心动的类型。
情窦初开的小狐狸毫无防备的陷入了命运的情网。
一切都顺风顺水,后来有一天,这位让她无比信任的俊美郎君告诉她,他有些事体要去处理,让她在东水州的繁灯镇等着自己。等他的事情办完了,就去接她回家,与她成亲。
这原本是一个深情的约定,光是看着他许下承诺的双眼,她都能感到心脏砰砰直跳。
可是直到一年过去,姑娘看尽了繁灯镇每一盏烛火,也没能等来许诺接她的郎君。
第二个一年,第三个一年……第一百年,第两百年……
等到三百年的时候,姑娘醒悟了过来。
他也许,是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