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楼的眼睛是两颗陨星魄,在晴朗的阳光下就像两汪寂静的潭水,随着光线的变化还会泛起细碎的涟漪。
她看着那潭水上倒映出的小小的自己,莫名其妙的开始结巴了起来:“我,我先去收拾东西。”说完转身关门一气呵成,把那个炫的人头晕眼花的罪魁祸首关在了门外。
傅潋潋捂着发烫的脸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我一把年纪居然……居然被一个非人类看到脸红???”
这不科学!
……
她在一片恍惚中收拾完包袱,把路上需要的东西全都塞到了袖内的芥子空间,两手空空的就准备轻装上阵。
“叩,叩,叩。”
这么有节奏的敲门声,门外不是大师兄就是唱月。
傅潋潋推开门,果然看见唱月捧着一个锦盒站在门外。
“潋潋,这是给你叔婶准备的贺礼。”唱月打开盒盖,细心为她介绍着:“小瓶里是养心露,凡人喝了能够强身健体,益寿延年。边上这本书册是闻心楼收藏的凡间画集,公子知道你叔叔是开画摊的,这本书给他做观摩练习之用。书册下面的是……”
剩下的还有一些镇宅辟邪的法宝符箓等等,在修士看来并不算贵重,但是对凡人来说却件件都实用的很。傅潋潋诚心诚意地道了声谢,将盒子小心收好。
转眼又见唱月从她自己的芥子空间里取出了两三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原本这些衣服是留着过年时再给你的,但我想着你现在就要要出远门,穿着一身旧衣服总归不太好……外面那些门派的姑娘们个个都光鲜亮丽,潋潋也不能被她们比下去。”
她下山这事决定的匆忙,这些衣服显然是唱月早就准备好的。
傅潋潋将最上面拿一件碧色裙装展开,在身上比划了一圈,只觉得这件裙子做工繁复,款式新奇又好看,由衷的赞叹道:“唱月姐姐手艺又精进了!这条裙子可是我十二年来穿过最好看的啦!”
唱月莞尔笑道:“还得多谢鸣玉太师祖给我的那本古时服装样式图,我才研究了小半,剩下的更好看呢。”
在一切有关女性美学方面,鸣玉太师祖出手——必属精品,傅潋潋了然的点点头。
她趁现在就将旧衣服都换下,穿上了漂亮的新裙子。唱月还替她挽了个双平髻,没有精致的珠花就系上两根青色丝带,更显得这半大的小姑娘俏皮可爱。
“潋潋都这么高了,我还记得五年前你才到我腰部。”唱月手里梳着她顺滑的发丝,忍不住感慨。
傅潋潋赶紧接上一句彩虹屁:“可是唱月姐姐还是一样漂亮,半点变化都没有呢。”
“你又在说笑了,我身为偶人,容貌哪里会有什么变化。”
“唱月姐姐,你最初被师父点化的时候,走路说话也不利索吗?”傅潋潋好奇地问道。
唱月坦然的回答:“那是自然,我虽听得懂公子说话,自己却不大会讲,还总是说错。”
傅潋潋这便放下心来,大家都这样就好,说明云楼好歹不是个劣质品。她又问道:“那师父平时是怎么和你交流的呢?”很多时候她并没有听见沈棠开口,但唱月总能第一时间明白他的心思,迅速地做出准备。
“那是因为我乃是公子亲手制成,我与公子之间有一条心念纽带。他在想什么,心念一动我便可以第一时间知道。”说道沈棠的时候,唱月的眼神总是带着特殊的神采。
“心念纽带?”傅潋潋仔细回忆了一下,怪不得之前能感觉到云楼那张面瘫脸上的情绪,原因竟然是这样。不过她很快又充满了挫败感,“这两天我根本没感受到什么纽带的存在,是不是因为云楼不想理我?”
提到傅云楼,就想起了傅潋潋脖子上那触目惊心的指痕,唱月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最终还是温声安慰道:“我们虽然是偶人,是名义上的侍从,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一时之间不能习惯这样的关系也是正常,潋潋就当与一个陌生人慢慢相处就好。”
傅潋潋吐槽道我不熟悉他,可他对我老熟悉了!这根本不公平好吗。
打扮完毕,唱月起身地为她抚平了衣上的褶皱。
“有些话本轮不到我说……但山高路远,我还是希望潋潋千万要小心。”她看着这个小姑娘,眼里既满意又怜惜。
“会的,唱月姐姐放心吧。”傅潋潋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
唱月明明也是偶人,身体却十分温暖,让人眷恋。
……
听闻小师妹要下山,两位师兄特意候在了院中。
乐正离看见她推门出来,嫌弃的“啧”了一声,就丢了一个大包裹到她脸上:“出个门还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不怕被人熊抓去做压寨媳妇。”
“师兄。”傅潋潋满脸黑线道:“我已经大了,这种话吓不到我。”嗯其实小时候也不可能吓到她就对了。
那个大包里传出丁零当啷的声音,不知都塞了些什么。傅潋潋打开一条缝凑近了瞧瞧,发现里头有好多瓶瓶罐罐,底下还塞了一大把形状整齐发着微光的石头。
傅潋潋认得那石头是修士间通用的货币灵石,“师兄,这些瓶瓶罐罐又是什么?”
乐正离难得好心解释道:“师父穷的叮当响,肯定没什么东西能给你。我和大师兄两个人凑了一下,给你准备了一些灵石和丹药,你日后能用上。”
“哦……”傅潋潋给二位师兄递上一个感激的眼神。
慕摧寒递给她几枚棋子:“这个你贴身收好,每个上面我都刻录了一道珍珑幻阵,遇到紧急情况你就把它扔到对手身上,筑基以下至少可以困住他一炷香的时间,即使是金丹期也能拖延十息。”
星弈道修士擅以棋布阵,早在为傅云楼刻画法阵的时候,她就见识过了大师兄的阵法造诣,因此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
乐正离在边上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为什么我当年下山游历的时候没给我这个???”
“当年修为低,不会做。”慕摧寒言简意赅,也十分有说服力。
乐正离跑去边上长蘑菇。
慕摧寒无视了他,继续道:“师妹,此行路远,你——”
“世间险恶,千万当心!”傅潋潋大笑着替他补完了后半句话,“你们每个人都要叮嘱我一遍吗。”其实这样被关怀的感觉还真不差。
慕摧寒也露出几分笑意来,“师妹聪慧,我就不多说了。只是你修为尚低,此次回去探望过后,看时间差不多就尽早回来吧。”
“好,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定可以筑基!”傅潋潋立下了豪言壮语。
“嗯,师兄们等着你。”
师兄弟二人将傅潋潋送到了沂和镇,打听到今日刚好有一队前往平溪洲的马帮商人在此歇脚,龙背山便在平溪洲境内,可以搭乘他们的顺风车前去。
其实他们两个都会飞,大可以让其中一个人直接将傅潋潋送去临溪镇,但这样就没了历练的意义。闻心楼虽然少了些打架斗法的传承,却也并不想将弟子们都培养成温室里的花朵。
这江湖,终究还是要蹚一蹚的。
慕摧寒给了那马帮的大锅头许多凡人的银两,为傅潋潋清空了一架马车,用作她这些天的休憩之所。大师兄给的钱足够多,又因为她大小算是个修士,有她坐镇,灵气外放便可以避免许多野兽的骚扰,大锅头大方的把她这一路的伙食也给包了。
傅潋潋和傅云楼坐进了窄小的马车厢里,她探出个小脑袋对着师兄们挥手道别,感觉一切都很新鲜。
虽然她一开始就是从凡尘中来,但是那个时候笼统也就在凡间呆了几个月时间,紧接着就被沈棠接到山上过起了清修的生活。终于又回到了充满烟火气的地方,她有些不太习惯却十分怀念。
这间车厢原本是用来放置一些不能受潮的货物的,他们清理的匆忙,里面还有一些肉眼可见的污垢,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傅潋潋随手释放了一个清洁法术,让灵气在车厢的每个缝隙都游走了一遍,把那些污垢和臭味带入了风里,顿时整个车厢洁净如新。
她做完这些,傅云楼原本僵硬端坐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松懈了几分,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呃,看来这位大哥略微有些洁癖。
傅潋潋与他面对面坐着,试探性问道:“这是洁净术,你要学吗?”
她摊开手掌,翠绿色的灵气绕着她之间游走。其实这洁净术十分简单,就是运用了灵气无孔不入这一特点,通过灵气的冲刷将尘埃全部带走。傅潋潋示范了两遍,傅云楼只是看着,没有什么动作。
她本以为这是拒绝的意思,正想收手,对方却也伸出了手臂。
傅云楼的灵气是莹白色,与珠子的颜色一模一样。
他的灵气比起傅潋潋那跳脱的翠绿来,更加的稳重绵长,莹白色的光芒将他自己整个人都包裹在内,几息之后,他身上每一根头发丝都干净无比。
这才是真·洁癖!傅潋潋目瞪口呆。
“云楼,你的灵气是白色的,属于五行的哪一种呢?”傅潋潋通过那隐约的纽带,感受到他目前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于是和他搭话。
傅云楼果然很给面子的回答了她,“水。”
少年的发音有了显着的进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偷偷的练习过。
傅潋潋一下子联想了好几十种与水有关的精怪,“水……珍珠……你是河蚌?”
傅云楼静静地看着她。
呃,看样子似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