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常宝儿递上来的剑柄,黑白无常两兄弟依然不语。
常宝儿的心中很是害怕,手中的短剑也在不断地颤抖着,因为手指一直捏着剑尖的缘故,他的手上渐渐地出现一个红点,然后是一滴血珠……
“怎么,你们又不想杀死骆兄弟了?”常宝儿强作镇定说道。
“想。”黑白无常两兄弟同时说道。
白无常将自己胸前的铜环慢慢放下,看了一眼昏迷的骆天,说道:“我们说过,我们只借这位兄台的项上人头。”
黑无常接过了话,说道:“炎子的人头我们必须带回去。再说,我们和炎子无冤无仇,根本就没有插上几剑得以泄愤的必要。”
“咣当”一声,常宝儿手中的短剑直直的掉在地上。他的脸上已经浮现出悲伤的红晕,左手慢慢的盖在骆天的眼睛上,手掌下滑,在骆天的脸上抚摸而过。“骆兄弟,宝儿实在是没用,他们非要你的人头,宝儿是真的救不了你啊!”
骆天躺在常宝儿的怀里,一动不动。
黑无常前踏一步,伸出手臂将铜环完全亮了出来,神情严肃的说道:“此环为‘拘’,只为拘走炎子的性命。”说着,铜环已经离开了手臂,对着常宝儿和骆天飞来。
常宝儿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多,拳头亦是握得越来越紧,好像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看着飞来的圆环,常宝儿反斗松了一口气,对着骆天微微一笑,唇线渐直,却是带着一股凄凉的韵味儿。
圆环撞在了常宝儿的头上,准确来说是常宝儿主动伸头撞向了铜环。额头上出现一个大大的血印,鲜血不断冒出,顺着常宝儿苍白的脸颊滴落下来。
常宝儿身子晃了晃,嘴巴微微的张开,好像要说些什么,又好像在笑,最终却是倒在了骆天的身上。
额头上,脸颊上,脖颈上,常宝儿流出的血越来越多,甚至顺着下巴流到了骆天的脸上。一滴一滴鲜红的血珠滴打在骆天的脸上,骆天的嘴角好像有了松动,鲜血顺势落入嘴中。
黑白无常相视一笑,却是同时来到骆天和常宝儿跟前。
“这个人怎么办?”黑无常指了指地上的常宝儿。
白无常的铜环已经探出,听到黑无常的话,眼中没有一丝犹豫,“杀了。”幼稚的脸庞,纯真的眸子,矮小的个子,说出的话却是寒冷而平静。
黑无常紧急转身,铜环紧紧地护在自己胸前,只见一把亮色的弯刀在铜环上一个碰撞,却是旋转着飞向旁边白无常的后脑。
白无常急忙紧走两步,避过了飞旋的刀锋。弯刀载着几缕发丝在空中转了个圈,再次回到了楼梯口。
楼梯口的位置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一个全身穿着黑衣,脸上带着面罩的人。正是水无常。只是此时他的样子有些狼狈,黑衣上已经多了十余道长长的口子,尤其是左胸上印着一大片血迹,那明显是嘴中吐出的鲜血。
水无常上前一步,残破的面罩更显狰狞。
“隐宗需要一个解释。”白无常的铜环已经套在了胳膊上,一双眼睛紧紧地逼视着水无常。
水无常没有理睬白无常的话,甚至自一开始他就没有看上一眼。右手握着弯刀放在胸前,水无常弯腰低头,却是对着地上昏迷的骆天行了一礼。
“我说过,我从小做梦都想杀死炎子。”水无常的弯刀已经归鞘,平静的扫了前面两个小家伙一眼,锋利的眼神自面罩残破的窟窿处直直的射出。
“那你还要告送我们?”黑白无常同时说道。
水无常轻松的笑了笑,好像终于如愿以偿一样,对着两人说道:“我是明宗的人,对于炎子的了解远不如你们,我只想最终确认他到底是不是炎子。”
黑白无常面色大变,铜环带起一阵风声,对着水无常呼啸而来。
水无常没有抽出腰后的弯刀,还慢慢的摇了摇头,就好像完全看不起那两只铜环一样。“小黑,小白,你们还是太小了。”说着,六指的右手突然弹出,在胸前轻轻固定,然后手指弯曲,铜环已经抓在了手中。
水无常右手抓着铜环,霎时间只觉得一股大力狠狠地撞在自己的右胸上,口中闷哼一声,两手张开,身子朝着后面飞去。很不幸,他抓住了铜环,却是只抓住了一只,呼啸而来的本是两只叠加在一起的铜环。
白无常的眼睛亮了亮,脸上的酒窝浮现,说道:“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现在的我们,可不小了。”
铜环接入手中,慢慢地对准骆天的脖颈,黑无常却是看着对面的水无常说道:“我们只要炎子的人头。”很难想象,单凭一只铜环怎么可以截断人的头颅。
但水无常却是无比相信,因为他知道,那只铜环上已经沾满了无数个人头的鲜血。以手伏地,水无常慢慢的站起来,裹着小腹的黑衣上却是渗出了大量的血渍。“有意思,两年来,还真进步了不少。”
看着水无常脚下的血迹越滴越多,白无常白嫩的额头皱了皱,“你受伤了,还是重伤。”
水无常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道:“但对付你们两个,还是足够了。”说着,两腿左右分开,整个身子在地面上闪转腾挪,眨眼间已经来到黑白无常的面前。右手的掌片撩起一抹黑色,在前面两人的夹缝中左右一拍,只见黑白无常两兄弟伴随着两声痛苦的呻吟摔向了两边。
右腿探出,脚尖在常宝儿的身上轻轻一勾,常宝儿口中再次溢血,已经完全摔倒在地上。白色的长衫随之翻过,将骆天的整个身体完全暴露出来。
“炎子,杀死你的只能是我水无常。”弯刀缓缓抽出,带着一种沉闷的摩擦声。
骆天因为常宝儿的离开,身体完全躺在了地上。就在这时,那只被压在下面的耳廓竟是微微动了动。
弯刀再次与圆环碰撞在一起,两个幼小的身影从左右两边同时飞来,水无常的身体前挡后攻,慢慢的离开了骆天。
“我才是最强的无常。”弯刀上下起舞,犹如在倾盆大雨中纵横不停。
铜环却是逐渐分为两路,慢慢的不再延续着相同的招式。只见右边的铜环忽然迸发金光,呼啸之声更胜,行进中竟然冒出大量的火星,一股威严厚重的气息慢慢传出,将穿越而来的弯刀狠狠的撞开。左边的铜环却是瞬间颜色变暗,犹如一只午夜的白狐一样,在空挡中不断敲来,于弯刀间尽显缠绵。两者一阳一阴,一刚一柔,不过半个时辰间就将水无常重新逼到了楼梯口的位置。
水无常小腹上渗出的血迹越来越多,甚至在不断的动作中,有几滴血珠溅到了弯刀上。默默感受着两只铜环上的巧妙力道,水无常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终于知道这已经不是两年前了,那两个小家伙已经长大了,已经杀了不少人了。他们俨然已经成为了高手。
弯刀举在眼前,突然金光闪过,水无常好像瞄到一个空隙,很是准确的横穿而过。两只铜环竟然被弯刀穿在了一起。
但水无常却没有半分得意的神色,只见铜环被套在弯刀上,始终转动个不停,声音铮铮作响。弯刀终于坚持不住,伴随着水无常的身体滚下了楼梯。
“早已经说过,已经不是两年前了。你真的受了重伤。”白无常伸出白胖的小手,在地上捡起弯刀,顺手将套在上面的弯刀撸下。
水无常趴在地上,胸膛起伏间,很是用力的拍在自己的小腹上。喉咙攒动,却是喷出一大口鲜血。“我说过,我才是最终杀死炎子的人。那是你们的使命,更是我的梦想。”
“隐宗和明宗之间并无多大关联,你就不怕我们杀死你。”平静而阴寒的话语再次传出,黑无常的脸蛋此时看起来却是还带着一丝可爱。
手中已经没有了弯刀,但水无常的右手还是那种握刀的姿势。“即使我伤成了这样,你们真有把握杀得了我?”
两少年没有说话,显然是同意水无常的看法。
黑色的衣服慢慢的变换着颜色,那些本来长长的口子渐渐被掩盖住,水无常猛然跃起,双臂下垂,双手各自抓着衣角,竟是在半空中飞快的旋转起来。
铜环再次带着阴柔与阳刚飞了过去,撞在高速旋转的身体上,却是直接被弹了出来。只见那一身旋转着的黑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撞过黑白无常两兄弟的身体,两人在空中不断的翻滚,最终砸在第四层高大的屏风上。
旋转着的黑衣身躯漫过闪亮的弯刀,在屏风上轻轻一划,宽大的屏风便已经粉碎了几十半,两个幼小的身影伴随着几道血线滚在了地面上。
再次握着铜环,黑白无常两兄弟的眸子里突然爆发出黑和白两道强光,强光准确无误的落到手中的铜环上,只见铜环的光影不断放大,与那只旋转着的身影再次撞到一起。
水无常呕出两口鲜血,整个黑衣破烂不堪,他没想到这两个小家伙居然成长的如此之快。不错,他已经受了重伤,那个黑脸的大个子的确有一把快刀。但是,他相信,他仍然还有八成的战力,他绝对可以应付一切的敌人。
可是此时,他败了。那两个小家伙居然在两年之内达到了武道高期,心意相通之下更是可以轻易秒杀所有相同境界之人。如果他没有受伤,他完全有把握甩动弯刀杀了他们,可是现在,他的伤势更加严重了。
他有些不甘,自小到大他真的很想杀死炎子,只有他才能获得这天大的荣耀。对此,他不惜与隐宗的黑白无常两兄弟决裂。但是,很不幸,他最终败了。
但他还是笑了。即使败得如此凄惨,水无常依然笑了,面罩早已经掉在地上,他极端白皙的脸上却如梨花般绽放。
看着他的笑,黑白无常两兄弟却只能黯然一叹。两人没有理会地上不断咳血的水无常,急忙迈步朝楼下跑去。
这里已经距离朝一楼有很大一段距离了,但骆天和常宝儿还是不敢有丝毫停留,他们必须抓紧每一刻时间逃跑。
就在水无常和黑白无常三人还在第四层激战时,骆天的短剑很是熟练的划过了常宝儿的食指。伴随着一阵钻心般的疼痛,常宝儿终于在昏迷中醒了过来。
两人没有丝毫犹豫,动作亦是轻柔到了极致。在窗外宽大的屋檐上仔细的滑落下去,接着又以第四层的屋檐为基点,向第三层滑落,然后是第二层,终于到了朝一楼的底座上。
常宝儿的白色长衫上挂着几个大大的窟窿,那是被屋檐上尖利的琉璃瓦滑破的。虽然第四层三人的打斗很是激烈,动静亦是要乱的多,但骆天和常宝儿还是小心为上,期间不敢发出一点儿动静。
常宝儿额头上的口子还在滴血,他的身体很是疲惫,他已经劳累不堪了。但他的嘴巴却是不停,事实上在离开朝一楼半刻时间不到,他的话语已经快要将更加疲惫的骆天淹死了。
“骆兄弟,你到底是不是念境?”常宝儿再次问出心中的疑问。
“你见过这么弱的念境强者吗?”骆天再次反问。
“你那明明是只有念境强者才有的手段。”常宝儿再次说道。
“不是说过了吗?我只是以前不小心感悟到了一些念力,远远称不上念境。”骆天细心解释道。
“感悟运用念力,还不是念境强者?”常宝儿依然不放弃。
“到底要说多少遍你才相信,我现在的修为也就是略微高于武道中期。机缘巧合之下,我才学会了琉璃盾和琉璃剑阵。也正是因为我的武道基础太是薄弱,琉璃盾和琉璃剑阵也根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骆天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常宝儿的左手一直都是扶在骆天身上的,听到骆天的话,嘴角无趣的倒抽了一小下,“骆兄弟,要不你教教我你是怎样感悟到念力的。”
骆天的步子没有停下,眼睛却是微微闭上,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在山上连续七年只坐,只看,只听,只想。不能练习武道,不能打斗,甚至不能剧烈运动。”
常宝儿吃了一惊,“活死人?”
骆天却是笑了,“你才是死人呢。”
又是一个时辰,后面还没有人追上来,骆天和常宝儿的步子渐渐放慢,两人实在是太累了。突然,骆天抬起手掌,两人同时停了下来。“咱们是不是走错了?”骆天看着常宝儿问道。
常宝儿歪头想了想,说道:“没错啊!咱们一直都是朝北跑的,没走错啊!”
骆天却是推开常宝儿的身子,常宝儿触手不及,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所以说咱们走错了方向。咱们能一直奔着一个方向跑吗?他们不是更容易循着踪迹追上来吗?”
骆天又重新将常宝儿扶起来,说道:“咱们从左边走,转上一圈,再绕回去。”
常宝儿的娃娃脸马上变了颜色,好像很不同意骆天的意见。“骆兄弟,你也有犯糊涂的时候?他们要是没走,那咱们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不行,必须回去。他们肯定已经发现咱们跑了,也朝着这个方向追来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绝对想不到咱们又回到了朝一楼。”骆天没有理会常宝儿的反对票,右手架着常宝儿转向了左边的围墙出口。
再次回到朝一楼,骆天和常宝儿两人没有丝毫犹豫,脚步不停的直接上楼。他们可不想躲在第一层的大堂里,那里更容易被人发现。
但骆天却是停住了,脚步再也没有移动半分。常宝儿也愣住了,脸上充满着后悔莫及,“骆兄弟,我就说不能回来,你偏不停,现在还真是自投罗网了。”
这是第四层的楼梯口位置。和楼梯口相对的木墙边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正是水无常。
水无常同样看见了骆天,眼中也是难以置信,他不明白两人怎么又回来了。“拜见炎子!”他试着站起来,双手紧紧的抓着木墙一番挣扎,却最终没有站起。
“你受了很重的伤。”常宝儿的感情很复杂。他可是亲身经历过水无常的残忍嗜杀,他怕这个人,也恨这个人,他重伤了自己,还要追杀骆兄弟。但就在刚才,他却救了自己和骆兄弟。所以,常宝儿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水无常,是落井下石?还是一笑泯恩仇?
很快,水无常用话语回答了常宝儿的纠结。“你算什么东西,再啰嗦,小心我现在就剁了你。”说着竟是随手在身边拿起了弯刀。只是好像弯刀有些沉,还没有完全提起来又再次掉在地上。
骆天的神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对待这个对自己恭敬有加,却偏要杀死自己的变态家伙。脚步前移,骆天慢慢走到屏风旁,只听“嗤啦”一声,手中多了一条幔布。
面对水无常蹲下身子,幔布逐渐靠近水无常的小腹。
水无常好像很反感有人靠近自己,所以他一直都在挣扎着拿起弯刀。
幔布绕过水无常的后腰,在水无常的小腹上缠了一圈,接着是第二圈,第三圈。
感觉到自己身上缠起的幔布,水无常却是自嘲一笑,他没想到自己要杀的炎子居然帮助自己处理伤口,他居然没有拒绝炎子的帮助。
“呕……”水无常闷哼一声,脸上却是变成了浅浅的笑,这才是真正的炎子。
常宝儿大大的睁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就在缠着水无常小腹的幔布上,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