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静!
钟林步履沉稳走到属于他的位置时,原先即使法官到场都没能够令其完全肃静下来的法庭登时雅雀无声。
满满当当早已没有半个空位的法庭内,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聚集在了自信从容,云淡风轻的钟林身上。
他们默契的噤了声,也默契的屏住了呼吸
。那一道道复杂无比的目光投射过来,其间意味又有谁敢说他真的懂了?
旁听席上坐着的人,大致可以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同样失去过孩子的各地父母,这一点从他们的模样表情便就可以轻易分辨出来。一部分是媒体,这群人所展示出来的特点十分明显。剩下来一部分则是普通民众……..
这些民众又是怀揣着怎样的感情前来旁听这场审判的呢?答案有很多种,赵明不愿意去想。
摄像师早已准备就位,此时赵明通过手机就已经可以了解到,至少网络上的直播部分已然开始,想来电视上应该也差不多了。
时间到达两点,墙壁上悬挂的时钟,钟盘上秒针移动到十二的时候,钟林所要求的这场审判便迎来了开始。
过去十年,赵明参加过很多次审判。当然了,他所参加的审判自然是不会有这一次这么隆重。
重点是,他知道流程。于是流程也开始一步步稳固推进。
在到达法院前,郭勇和钟林已经达成了一致,也就是说在某些方面,固有的流程必须得做上一些改变。比如说,钟林开口,无论是法官还是警方这边的人,都不得打断,都必须得放任钟林一直言语,无论这些言语一共要持续多长时间!
诚然,这的确是很大的一个让步。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谁叫钟林才是那个掌握主控权的人呢?
钟林开口,他先说了一个简短的故事。
作为从第一天就介入到这桩案件的警员,赵明和苏婷婷立即便听出来了这是钟林自己的故事。
故事从十三年前开始,中间停顿了差不多十年,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如今才续了起来。
赵明回头,没有花费太多功夫,他便就在人群里找到了钟林的父母,以及钟林的岳父岳母。
四位老人并排坐在一起,他们腰杆挺得笔直,双眼却是已经热泪盈眶。
故事被用平和的言语从钟林口中传出,钟林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表现的简直像是在说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的故事一样。
这种忍耐,这种勇气…….试问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故事并不长,看样子钟林也不打算让这场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演出持续太长时间。他想要一种点到即止的完美。
很快,故事的真相便如苏婷婷所推测的那样。钟林终于还是说到了钟文瑞,
于是关于钟文瑞的的下落的真相揭露出来。
当年钟文瑞被唐科等人绑走后不久,就出了一些意外。意外导致钟文瑞被杀,跟着抛尸大江,坠石沉入江底。
大江连通大海,江水一直在流动。
意味着将近十三年过去,钟文瑞的尸体根本没有半点找到的可能。
钟林找了吗?他当然找了。可惜事实就是事实,即便有再多的钱,他也是没有任何办法找到自己儿子的尸骨。
“我给文瑞立了一个衣冠冢,就在心语坟墓的旁边。我希望他们母子两可以在下面找到对方。”钟林是这么说的。
齐洪军站了起来,作为主要负责钟林的律师,他起身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块数据盘给了法庭工作人员。
见状,赵明分明瞧见郭勇额头青筋使劲跳了跳。这种反应的出现,说明了郭勇根本不知道这只数据盘会出现,也根本不知道数据盘里究竟有什么。
那么,数据盘里有什么呢?
有的是一段采访视频,一段真实,撕心裂肺,直击灵魂的采访视频。
“因为时间有限,我最终只能够采访到这一百二十五人。刚才我看到了其中有些人今天来到了法庭,我想这应该意味着我遵守了对他们的承诺。”
视频开始播放,一张张仿佛直接用刀子刻下了伤痛二字的脸庞出现在了法庭内所有人的眼中,跟着再借由摄像机传输到四面八方。
视频并没有那么长,显然这是钟林为了考虑到时间关系,做过缩减的结果
。不过即便如此,那一张张悲痛的脸庞,
那些贯穿始终的泪水,那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哀嚎…….
无法控制的,赵明的眼眶开始湿润,泪水无声沿着脸颊滑落。他都不知道去擦,只是本能的将模糊的目光聚集在了视频上。
钟林花了多少钱,做了多少努力,才最终找到了这些人?赵明不能想象,也不认为有任何必要要去想象。
视频里,有的人已经强迫自己接受疼痛,顽强生活下去。相对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
有些人自孩子丢失了以后,便虽然活着,但却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了灵魂。
还有的人,有的夫妻,他们成为了一直走在路上的流浪者,他们不肯放弃,一直在寻找。
钟林在路边碰到了这样一对夫妻,钟林问那对夫妻,“你们什么时候会停下来?”
那名丈夫回答的是,“等我们不再记得孩子的脸,等到我们感觉不到疼痛的时候,我们就会停下来。”
钟林沉默,沉默持续了一小会儿后,他语气深沉的问了一句,“所以是永远不会?”
那对夫妻没有再回答,他们继续向前,一直向前,直到镜头已经完全捕捉不到他们的存在,这一段才结束。
视频并不长,但偏偏就是这么一段真实的,没有艺术加工的,不需要任何演员的视频,却硬是让法庭内哭声一片。
有些女性,甚至都忍不住捂着嘴哀嚎起来。
事实上,就赵明那模糊的视线可以瞧见的画面来看,法官就也已经在无声落泪。法官也是人,他也是父母,他有感情存在。
钟林给予了大家一些发泄感情的时间。
一时间,唯有他还在顽强抵抗着不肯哭泣。
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他不能,他必须要撑到将自己想要说的话都说出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