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丫环将提篮里的食物放置在小桌上后,钱诗雅亲自动手揭开碗盖,刹那间,一股甜腻惑人的清香扑面而来,杜芷萱的肚子也应景地发出了“咕咕”声。
钱诗雅微微垂眸,长睫掩住眼底的得意和讥诮。不枉她这些年煞费苦心地钻研厨艺,尤其是甜食一道,更是凭借前世多年宅斗的经验,才会在重生后调配出连安平郡主都没办法察觉到不对劲之处,并且于不经意间改变了杜芷萱体质的甜食来。
“萱表妹,你受苦了。”
钱诗雅将红豆莲子甜汤推到杜芷萱面前,一一地指过桌面上那些五颜六色,小巧玲珑,精致可爱的点心,用一种略微带上了骄傲和自豪的语气介绍道:“这是桃花酿,用新摘下来的桃花,和在桃花树下埋了一年的桃花露、桃花酒精制而成。吃起来满嘴的桃花清香,连祖母都喜欢得不得了,你尝尝看。”
“这是杏仁酥,用去年晒干的杏仁和面粉制成,里面包的是杏脯,吃起来有一种酸酸甜甜的味道,特别开胃。”
“这是山楂卷,用山楂和红糖精制而成,常服食不仅能活血,还能祛除体寒。这可是我特意问过太医,根据你的身体情况,研制出来的一款用于食补的点心……”
不怨原身会输得那么冤!
哪怕杜芷萱对这些食材了解不多,却也知道钱诗雅敢堂而皇之地拿出这些点心,并且一连再地诱哄着原身品尝多年,就代表她说的每句话都占据了一个“理”字。
若非杜芷萱穿越而来,虽同样喜欢甜食,却也懂得“适量即可,过犹不及”的道理,估计,也会被这般情真意切的钱诗雅给打动,从而将钱诗雅当成可以依靠的亲人。
“谢谢表姐。”杜芷萱一一地品尝过所有的甜食,目光在那些将钱诗雅团团包围住,以达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传递钱诗雅脸上眼底所有情绪的鬼鬼们身上掠过,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没想到,论起演技来,鬼鬼们根本就不达标,但,论起模仿能力,那叫一个轻松容易!
钱诗雅忍不住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下,发现房间里依然温暖如春,而杜芷萱正用一种疑惑不解的目光看着她时,才轻拢衣袖,难掩担忧和疑惑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突然就有一种阴冷的感觉,好像……”
“啊?”杜芷萱眨了眨眼,满脸的迷惑,仿若不明白钱诗雅的话外之意似的。实则,她的目光却停留在不知何时悄悄地揭开了钱诗雅的衣袖,然后自个儿模仿着钱诗雅那拽拳,掐手心等等举动的鬼鬼们身上。
钱诗雅抿了抿唇,一脸的犹豫和为难,忍不住伸手轻抚胳膊,朝杜芷萱坐的方向挪了挪,吞吞吐吐地说道:“萱表妹,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表姐,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不当讲。”杜芷萱侧了侧身,抓了个软枕,垫在后腰处,然后,又将狐狸毛做成的褥子往身上拢了拢,“表姐,你也发现狐狸毛做成的褥子坐着舒适,盖着暖和,特别适合寒冷的冬天了吧?”
“……”钱诗雅差点气结,谁想问你狐狸毛做成的褥子暖不暖和?你难道就没注意到我那畏寒的动作吗?就没想到要将狐狸毛褥子分我一半?或者,直接吩咐丫环取一袭暖袭过来给我披着,再塞一个小手炉给我吗?
……等等!
她差点就被这丫头给带偏了!
钱诗雅咬了咬唇,端起茶杯,借着茶杯传来的热量,来驱散自己身上突然逸散出来的寒意:“萱表妹,你知道,这间院子为何会被封起来,虽有下人定期维修打扫,但连下人都不愿意在这儿守夜吗?”
“卧槽!表姐倒底想表达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懂!”
“最讨厌这种说话弯弯绕绕的人了,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非要拐上九曲十八弯,好像不这样做,就没办法显示出自己高人一等的身份似的!”
“……一堆蠢货,表姐都说得这么清楚了,竟然还不明白!”
杜芷萱一边分出心神听着鬼鬼们的吐槽话语,一边继续用一种疑惑不解的目光看着钱诗雅。
“萱表妹,你难道没觉得房间里有些阴冷,好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钱诗雅咬了咬唇,微垂的眼眸里滑过一抹阴冷,心里却满满的嘲讽和讥诮:这样的杜芷萱,还有什么资本同她竞争?连最基本的世家贵女间的交往之道都不懂得,以后,不论嫁入哪家,那漂亮的容貌和有力的家世,带给她的也只是短暂的帮助!
“不干净的东西?”杜芷萱猛地瞪圆了眼,惊呼出声:“表姐,你是说,文斓院里有鬼?”
“萱表妹!”钱诗雅急忙摆手,特意抬头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才轻拍胸口,长舒了口气:“还好,房间里只有我们几人,不然,若被祖母知道这个消息,你呀……”
话落,钱诗雅还不忘记拿手指轻点杜芷萱的额头,感受着手下传来的那无法忽略的粗糙干涩和凹凸不平感,心里暗乐不已,脸上却愤慨不已:“萱表妹,这次,那勇诚候府老夫人又因为什么事情,才将你强送到京郊庄子里的?不会又是你顶撞了她几句?或者找了姨娘和庶姐庶妹的岔吧?”
“你呀!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论老夫人说的话有多么地难听,不管姨娘们如何地指桑骂槐,几房姐妹们如何地表里不一,总归,老夫人是你的长辈,姐妹们是你的亲人,姨娘也算是府里的半个主子,只要是在外人面前,哪怕是装,你也要装出一幅恭敬谦谨的模样来!”
“我知道你心里很不舒坦,但,你为什么偏要大张旗鼓地找岔,就不能私下里动手脚呢?你是勇诚候府的长房嫡长女,走出去是代表整个勇诚候府的脸面,不要什么事情都是自己亲自动手,需要懂得适当地指使身旁的丫环婆子们做事。”
“只要不被外人抓住把柄,就算整个候府的丫环婆子们都知道你的真面目,就算老夫人特别讨厌你,二房三房的人也都恨得牙痒痒的,但,哪怕你将勇诚候府闹个底朝天,也不会惹得外人议论纷纷,更不会连累祖母一次又一次到勇诚候府为你赔礼道歉。”
……
看似关心和体贴,一心一意为杜芷萱着想的劝说话语,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钱诗雅不愧是才貌双全、端庄贤淑,最适合娶回家做当家主母的世家贵女。唯有拥有原身记忆的杜芷萱才明白,钱诗雅这样一出挑拨离间之计,还真是高明得天衣无缝!
——明知,杜芷萱只要一天姓杜,身上流着勇诚候府的血液,那么,无论做了什么样忤逆的行为,都会让人怀疑整个勇诚候府的教养,从而间接地影响到勇诚候府所有出嫁和未嫁的姑娘,更难免令杜芷萱一直被生养了女儿的钱氏、李姨娘和胡姨娘等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更何况,在古代,哪怕出嫁了,娘家人的姿态,也影响着杜芷萱在夫家的地位……